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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峻的眉峰微微上扬,细长的睫毛勾勒至眼角,将眼睛点缀出妩媚的模样。那对深色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月色正好,照着深眸从底下映出浅浅的绿光来,像是夜里的狼,就这样无声地看着她。白皙的脸凑得那样近,不给她半点逃离的机会。
不像话。胥绾月在心里默念着前世爆红娱乐圈的小鲜肉们的名字,从久远的记忆里摸索出他们的样貌,又一遍遍告诫自己:太子殿下是姐妹,是姐妹。
心里荡起的涟漪和因为梦魇而产生的冷意才逐渐被压下去一些。
随即她又为现况懊恼起来,立即别过脸:“公子自重。八月就要采选了,若是绾月被选入宫,到时若有曾与太子殿下纠缠不清的传言,绾月怕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哼,”太子闻言轻笑出声,“你倒是想得长远。”
又走到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既然你已经准备进宫,不如说说你又是怎么看待如今的皇上吧,将来要服侍他的,不是吗?”
“绾月怎敢妄议圣上……”
这人怎么回事?说话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这种问题是她能随便回答的吗?胥绾月紧张得额头都要沁出汗来了。
“无妨。左右是胥老爷有所吩咐,无人敢听墙角的。看来胥小姐不如卓文先生胆大,”胥绾月看见他挑眉,觉得他一定是在想什么坏主意了,“《红豆怨》里傅将军倒是畅所欲言,为人直快得很。胥小姐觉得呢?”
《红豆怨》是她写的一篇传奇,讲的是傅将军不满君王暴政,连通南王策反,过程中两人互通心意,决定共治天下。其中确实讲了不少有关政治的事,虽然灵感来自皇上当年建立应国的史实,但半点没有影射朝政的意思。
不过胥绾月怎么也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将她写的这些野书也仔细看了。
“当今圣上心细如发,杀伐果断,实为明君。”胥绾月假笑,虽然不清楚太子想要她答什么,但放彩虹屁总是对的。
太子笑意更深:“那当今太子如何?”
“当今太子……”胥绾月想也不想就抢答,等反应过来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狐疑地看着他。
好男风,白日宣淫,放浪不羁,任性乖张……胥绾月回想起她所听闻的太子,半天找不出个好词,但看着他满面笑意又不像会就此放过她。
她一咬牙:“乃性情中人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子突发爆笑,像是根本没猜到她犹犹豫豫最后选了这么个词。胥绾月则站在一旁,皱着眉头,手足无措,担心自己是不是死期将至。
半晌太子殿下才将将压下笑意,只是神情古怪,似忍不住:“玉刹有心荐你做谋士,先前我倒不以为意,如今看来至少是能言善辩,也懂察言观色。”
才一放松,就听他又问道:“当今太子可登皇位?”
胥绾月面露难色,小心试探:“公子是想听胥绾月进言,还是……卓文先生?”
“自然是卓文先生。”
“太子殿下生母程美人乃是民七品朝散郎之女,养母舒修容亦不得恩宠。虽然嫡出大皇子常年卧病,但沈妃所出八皇子现下已五岁,养母德妃恩宠正盛且家底深厚,当今圣上才值不惑之年,或将再添子嗣……以太子殿下如今在民间的风评来看……”
“看得倒通透。”胥绾月被太子打断,心惊胆颤地看着他。但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不过委实没有先前看她那分轻松了。
废话,我义务教育九年,高中三年,那么多历史课是白上的吗?!那么多史书是白看的吗?!这点情形都推论不出来?!是你自己要听真话,总不能因为我说得扎心,就要砍我头吧。胥绾月在心里小声逼逼。
空气安静了片刻,太子突然将身子探向她,提议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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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们聊到很迟,从某一时刻起,胥绾月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太子殿下才注意到她正神色柔和地望着边上的花坛,里面躺着一只不知何时溜进来的小猫。
胥绾月告诉他,那是只野猫,它睡到早上便会自行离去。不知为何他决定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那小猫,果然如胥绾月所言,早已不知所踪。
他又转而去找罗玉刹,吩咐他将昨夜写好的信依次送出。准备催动前朝,让他们上书太子婚事,最好提议将几位重臣的女儿孙女许配给他。
等几位小侍女来罗玉刹房里告知他们用早膳时,罗玉刹正伸手去接太子手里的书信,看得几位小侍女面红耳赤。
小宫女们的眼里似乎有星光闪烁,面上的笑满足而欣慰,互相推搡着离去了。两人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适。
用早膳的时候,胥绾月并未出现,太子想或许是因为昨晚聊得太迟,她还没起来,嘴角便挂上了浅笑。
清坊的菜色清淡,口味偏咸甜,不知为何他特别喜欢,于是安心吃饭,没有言语。
倒是胥文寅在一旁局促得很,一方面他知道这位宫里来的贵人有意隐藏身份,所以他同他们一道用膳。但让他真的和或许是皇亲国戚的人一起吃饭,夹同一个盘子里的菜,他又惶恐起来。而且他至今不知道这位贵人找他女儿所为何事,看这高贵的样子也不该是花鸟使……他越想越头疼,也就失了胃口,不再下筷。
好在这两位贵人是雷厉的主儿,用完早膳就提出还有要事,早早离开了。
胥文寅看着他们离去,安心地回去用膳,心里放松,顿时觉得平日常吃的几样小菜都更美味了些。
等厨房把午膳备好,他的懒猫女儿终于起来了。
胥绾月打着哈欠被胧月扶到餐桌前,心里骂骂咧咧。
亏她还把太子当好姐妹,拉着她聊那么久,害她晚睡。她现在才十五岁!是长身高的时候啊!
等坐下才发现对面坐着她老爹,正笑脸盈盈望着她。
胥绾月被吓得一哆嗦,登时清醒了:“爹爹今日不去店里检查成衣了?”
“还没见我女儿绾绾一面呢,怎么舍得走。”胥文寅笑得灿烂,胥绾月却看得心里发毛。
“昨日是我出去玩得太累了,没等到爹爹就困了……”
“想睡就睡,不是大事。”半晌又正色道,“下次出去玩记得叫上几名家丁跟着,莫要叫爹爹担心。”
喝了口汤,胥文寅才发现自己的话题被拐跑了:“绾绾,宫里来的那位找你何事啊?”
“爹爹,我快要进宫了,”末了胥绾月又补充道,“我可能是要嫁给太子殿下了。”
胥绾月看着那一小碗汤从她老爹手里落了下去,全数洒在了她爹的衣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