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诺言被薄灏尘的眼神吓了一跳,就在她以为薄灏尘要发火时,他眼底的怒容忽然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一汪深潭般的沉静。
薄灏尘抿了抿唇,在辛诺言打翻粥碗的瞬间,他是真的恼了她的。
不是因为她发脾气,而是那粥是他辛苦了一晚好不容易熬出来的,生平第一次下厨,却被人弃如敝履,如此不珍惜,任谁都忍不住气恼。
但当他看到辛诺言因为他骤然的恼怒而微白的脸色时,心里那股火就怎么都发不出来了。
薄灏尘叹了口气,抬手将身上被溅到的西装脱下,挽起袖口,从桌上抽了湿巾仔细擦去腕上的粥渍,才拿了一次性碗勺,重新盛了一碗粥送到辛诺言面前。
无声而压迫的看着她。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薄灏尘偶尔动作衣衫摩擦的声响,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辛诺言这次没再拒绝,接过来面无表情的喝掉,温热的暖流从喉管一路熨帖到胃里,让她发冷的四肢都感觉回暖了许多。
在她吃饭的间隙,薄灏尘将地上被辛诺言打翻的一片狼藉收拾的纤尘不染,见她吃完,又主动收了碗去盥洗室清洗干净,才坐回沙发里,拿出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公务。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截被烫伤的手腕始终没有放下袖口,就那么大咧咧的摆在那里,时不时从辛诺言眼前晃过,仿佛随时提醒着她方才所做的恶行。
辛诺言:“.......”故意的是不是?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那精美的腕骨上矜贵白皙的肌肤被烫出大片红印是不争的事实,又因主人不肯上药变的愈发恶劣。
连向来擅长隐忍的男人,在打字偶尔牵扯到皮肤时,都不禁微蹙的剑眉。
辛诺言咬了咬牙,猛地一掀被子躺了下去,这里是医院,他自己不去处理怪的了谁?
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她逛百科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烫伤后如果不处理的话,会留疤的吧?
想到薄灏尘那截本该白皙细腻的腕骨上,会因为这一点失误落下大片丑陋的疤痕......
薄灏尘在辛诺言蒙上被子假寐的瞬间就停下了打字的手,幽凉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床上那个鼓包上,眼神晦涩。
他动了动烫伤的手腕,立刻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痛感,那是和受伤完全不同的疼法。
他频频蹙眉,却没有一丝要起来处理伤口的想法。
反正她也不在意,落疤就落疤吧。
他想。
这一刻,素来理智的薄灏尘难得的偏执起来,带着一些赌气的意味,和一丝丝难以名状的委屈。
忽然。
床上冷若冰霜的女人忽然掀被而起,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前,捉住他的手臂,一言不发地就往盥洗室里拖去。
薄灏尘怔忡了片刻,下意识跟着起身。
在意识到辛诺言要做什么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欣喜爬上眼底。
水龙头被打开,受伤的手腕被强制压在水盆中浸泡,刺骨的凉意瞬间将肌肤上火烧火燎般的痛感压了下去。
薄灏尘唇角微翘,因为姿势的原因微微俯身,从后面看去,仿佛把辛诺言整个人圈抱起来一般。
心底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辛诺言无意间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薄灏尘这副眉眼染笑的模样,如果有尾巴,估计都能让他摇上天了。
她猛咳一声,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冷哼道:“你别误会,毕竟是我伤的,要是落疤了我难免于心不安,并不代表我觉得自己错了。”
毕竟她这么善良,不像他连血都是冷的。
虽然她打翻粥碗确实不对,但要不是因为他,辛曼瑶也不会一而再的来找她的麻烦。
更何况,他欠她的远远不止这些。
想到这里,辛诺言的脸色愈发冷了起来。
薄灏尘闻言笑意微敛,垂眸看着怀里绷着小脸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他心弦一颤,说不出的憋闷无力。
在他的记忆里,当年分明是辛诺言背叛了他,可为什么总能从她眼底捕捉到微渺的恨意?
那样沉痛的眼神做不了假,刻骨的恨意更是深入骨髓,他只有在那些有过非人经历的人身上,才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事?
在没有查清当年真相之前,他竟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一旦挑明,就意味着再次失去。
心脏因为辛诺言刻薄的语气传来一丝不适,薄灏尘薄唇抿成一条之间,被辛诺言压着的手腕忽然挣扎起来。
“既然不愿意,不必勉强自己。”
辛诺言一惊,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乱动,下意识斥责了一句:“你想落疤是不是?”
明明是凶狠的语气,却让薄灏尘眼底染上一股暖意。
辛诺言只觉腰间一紧,等反应过来时,刚刚还在闹脾气的男人已经用另一条手臂将她密密实实的圈进怀里,下颌搭上她的肩膀,看着镜子里微微愣住的她低眉浅笑。
辛诺言愣了一瞬后咬牙:“薄总,你别得寸进尺!”
“迪安,其实你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讨厌我,是不是?”薄灏尘无视了她的警告,垂眸看她。
如果真的对他厌恶至极,此刻也不会强制性的将他按在这里,只为了不让他手腕的伤口落疤了。
即使伤口落疤,他也不会怪罪她的。
盥洗盆里水光折射出的光芒,让辛诺言的面容愈发清晰透亮,她眼中神情变换几次,最后还是沉淀为一种让人见之心寒的漠然。
“薄总至少目前还是我的待选合作伙伴,我又怎么会讨厌你?”
辛诺言疏离的说道:“不过,我也不是软柿子,薄太太对我做的这些事,我也不会轻易原谅,薄总如果执意维护,我们之间只怕难以达成和解。”
薄灏尘闻言,圈在辛诺言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嘴角噙着的浅笑随之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