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当他被关在帐篷里犹如困兽般无法挣脱,满心绝望悲愤时,才终于发现自己的鲁莽有多愚蠢。
眼睁睁看着想要保护的人离开却无能为力,连出去看一眼确认一下都不行。
那种感觉,他再也不要感受第二次。
辛诺言见他听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说,终究还是个孩子,而且说到底,他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她,怎么忍心再多加苛责?
辛诺言叹了口气,按着他的小肩膀让他倒在床上,细心给他盖好被子:“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辛阿姨今晚要在这里睡吗?”小七拽着她的衣袖。
“嗯。”
小七眸光一亮,不知想到什么,又瞬间黯淡了下去,闷声道:“辛阿姨,您不会等我睡着后又跑出去睡树上吧?”
辛诺言不妨小孩会突然一问,愣了一瞬。
小七抿了抿唇,拽着她衣袖的小手用了几分力气,目光执拗的盯着她:“辛阿姨,我不想你委屈自己,如果你不想去那位叔叔那里住的话,可以和我睡一起的。”
“或者,如果你不习惯,我睡地上也没关系的。”
辛诺言没想到小七会突然这么说,仔细想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应该是上次的事让小孩多心了。
她本意是不想小孩胡思乱想委屈自己,却没想到反而成了他的负担。
心里又酸又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干脆放弃,垂眸脱了鞋袜,上床躺在小七身边,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道:“别胡思乱想,睡吧。”
一大一小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实在算不上舒服,但也比睡在树上舒服太多。
小七眸光亮了亮,悄悄将小脑袋抵在辛诺言肩膀上,沉睡过去。
辛诺言等他睡熟后,才将他的脑袋挪回枕头上,轻手轻脚的起身,帮他掖了掖被角后,出了帐篷。
在她离开的瞬间,床上原本沉睡的小孩忽然惊醒,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朝身侧探了探。
空的。
她还是走了。
鸦羽般的睫毛垂了下去,在黑暗里微微轻颤,再没了睡意。
辛诺言不知走后发生的事,出去后就朝言逸的帐篷走去,她虽然跟薄灏尘吵架了,但有些账该算还是得算。
言逸似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看到她进门半点也不惊讶,端坐在床上笑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
“为什么要害他?”辛诺言面冷如霜,没心思与他寒暄,开门见山。
言逸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垂眸看着不远处跳动的烛火,神色晦暗不明:“你就这么在乎他?”
“在不在乎,与你何干?”
言逸闻言轻轻一笑:“可他已经忘了你不是吗,身侧还有个红颜知己的未婚妻,即便这样,你也要留在他身边吗?”
“还是说,连你自己都分不清,此刻你护着的,到底是失忆十年里的那个他,还是如今什么都忘了的薄灏尘?”
辛诺言沉默的看着他,眼神始终平静如水,未因她的话泛起一丝涟漪。
“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与他有没有记忆无关,就算那些记忆他都忘了,也改变不了他就是他,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相似的人。”
即使薄灏尘失去了记忆,也只是忘了与她的过往和感情,他的性子,脾气,习惯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偏偏,她喜欢的从来都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不。
或许,即使失忆,在潜意识里,他仍是记得对她的感情的,否则以他那么清冷薄情的性子,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向她表白。
虽然她还没有答应,就出了变故......
“那另一个人呢?”
不知是她的哪句话触到了他敏感的神经,言逸突然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周围的空间衬托的狭窄逼仄起来,无形的威压让人喘不过起来,步步朝辛诺言逼近。
直到将她困在一隅之地,才嗓音嘶哑的质问:“他陪了你整整五年,不计代价为你付出,对你有救命之恩,可他......在你心里可有过一丝位置?”
烛火打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隐约可以从里面看出一丝丝泛起的蓝光,妖异诡异,又说不出的魅惑漂亮,也同时将那双眼底的偏执疯狂映的纤毫毕现。
辛诺言心口猛地一跳,看着面前的男人错愕的瞪大眼睛,一个可怕的猜测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是他!
然而,她的嗓子像被掐住了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言逸垂眸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底疯狂神色渐渐压了下去,表情忽地一变,嘴角牵起一抹辛诺言熟悉到骨子里的弧度,嗓音幽凉瘆人:“被你猜出来了呀。”
“可是,竟一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
“我好失望啊,你应该第一时间,第一眼见到我就猜出来的,毕竟你每次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一眼认出那个男人的,可我故意露出那么多的破绽,你却还是过了这么久才认出我......”
“我真的,好生气啊。”
辛诺言俏脸惨白,脊背发凉,骨子里都冒着寒气,目光惊恐的瞪着面前的男人,终于颤着声问出心里的答案:“你是......白亦年?”
言逸,哦不,应该是白亦年微微一笑,冰凉的指尖爬上她的脸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亲昵道:“是我呀。”
辛诺言瞳孔骤然紧缩。
有些荒谬,却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个人在某些时候特别熟悉,怪不得她本能的对他不喜防备,怪不得有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不对劲。
怪不得,他要杀薄灏尘,还用那么下作的手法。
他曾亲手杀了薄灏尘,也因此被她舅舅反杀,跳下高架桥九死一生,早已不共戴天。
辛诺言目光落在他与昔日没有一丝重叠的脸上,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重要吗?”白亦年眼神淡漠的看着她,再不见往日温柔。
辛诺言眨了眨眼睛,忽而嗤笑:“确实不重要,不如你直接说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