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薄灏尘喉结滚了滚，话到了嘴边不知想到什么又咽了回去，说的没头没尾。
辛诺言却听清了他话里的含义，按在他太阳穴上的指尖一顿，随即不着痕迹的继续按着。
四年前......正是她被辛曼瑶害的坠海的时候。
难道那个时候，薄灏尘也曾严重失眠过吗，或许.......比这次还要严重的多，会是因为她吗？
辛诺言不确定薄灏尘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是她理解的那样，其实自从回国之后与薄灏尘朝夕相处的时间越久，辛诺言就越能察觉他的转变，对四年前自己所认为的“真相”也渐渐开始动摇。
她垂下眸子，掩去眸底复杂的神色。
“好了，工作是做不完的，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你去床上再睡一会儿。”辛诺言将手从他额头上收了回来，没再追根究底，转移了话题。
不等薄灏尘拒绝，就被她强硬的拽到床边按下，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道：“就算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假寐！”
薄灏尘一怔，鬼使神差的没有反驳，任由她将自己塞进被子里。
自从辛诺言回国后，对他总是疏离有礼，就算是亲近也若即若离，像这样强硬的命令他的关心，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
他难得乖巧的躺在床上假寐，不知是不是她在身边的缘故，让他觉得安心了许多，虽然仍旧睡不着，却没有了之前的焦躁。
然而刚过不久，床边就传来一阵响动，薄灏尘下意识睁开眼睛，就看见辛诺言准备离开的背影，他本能地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你去哪儿？”
辛诺言被薄灏尘语气里的焦急吓了一跳，她何曾见过薄灏尘这么不安的一面，印象里他总是强势冷漠，清冷华贵的，连温柔都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这么黏人的模样，她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她忍不住挽起一抹浅笑，柔声道：“屋子里太亮了，你睡不着，我去把窗帘给你拉上。”
“嗯。”薄灏尘偏头看了眼窗外，朝阳已经徐徐升起，外面的天色将亮未亮，透进屋里确实影响睡眠。
辛诺言见他松手，起身去了窗边。
卧室的窗帘是定制遮光款，拉上后整个房间都陷入昏暗当中，拉完窗帘，辛诺言折返回来，坐在床边看着薄灏尘道：“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辛诺言只觉得薄灏尘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闭上，瘦削有力的手掌却牢牢包裹住她的，仿佛这样能让他安心一般，十指交缠，不肯放开。
谁都没再说话，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彼此呼吸相闻。
不知过了多久，薄灏尘渐渐熟睡，然而没睡多久，他就忽然做起了噩梦，英眉紧蹙，不断挣扎，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薄灏尘？”辛诺言担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将他唤醒，可惜薄灏尘陷入梦魇太深，根本没有知觉。
她见他不断蠕动着唇瓣，便忍不住皱眉凑过去听。
“诺言，不要跟他走，不要跳海，不要走.......”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留我一个人在世上，痛苦的活着.......”
“辛诺言，我恨你！”
辛诺言错愕的看着不断在睡梦中挣扎的薄灏尘，看着他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埋进枕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薄灏尘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离开？
为什么他说的，好像她抛弃了他一样，甚至听他的口吻，难不成曾经在她坠海后，还想过与她殉情不成？
可是.......四年前，不是他和辛曼瑶一起算计她，要她死的吗？
辛诺言的心前所未有的乱了起来，如果四年前薄灏尘是无辜的，那她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又算什么？
她猛地从床上起身，下意识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房间。
然而，下一刻薄灏尘就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失控的厉喝道：“不许走！”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几分睡梦中未褪的哭腔，幽深的黑眸染着未褪的恐惧，却下意识死死盯住她的身形，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孤傲又倔强。
辛诺言的身体霎时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下一秒，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薄灏尘一把抱住，紧紧按在怀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带着一丝未散的潮气。
听他嗓音低哑道：“诺言，别再离开我，求你了。”
卑微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丝乞求，和害怕被拒绝的惶恐。
于是辛诺言知道了，薄灏尘恐怕还没从梦魇中回过神来，清醒状态下的他，是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应该坚决的推开他，然后斩钉截铁的否认自己的身份。
她是迪安，K集团首席设计师迪安，辛诺言已经在四年前死在了那片冰冷的海里，再也寻不回了。
可她的手却不受控制的攀上他的背脊，将他微颤的身子环抱住，额头抵在他的肩膀，眼泪无声滑落。
压抑四年的爱恨，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不管她表现的有多坚强，用恨把自己伪装的有多坚不可摧，却永远无法否认，内心深处有些东西，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她不想当什么狗屁设计师，也不想当光环环绕的迪安，她只想做回辛诺言。
即使辛诺言没有迪安聪明能干，光环加身，偶尔有些笨，有些傻，可她却是鲜活的，有生气的，充满阳光和活力的。
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披着华丽的外表，却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我从来.......都没想过离开。”她抵着薄灏尘的颈窝，眼泪簌簌而落，嗓音哽咽的让人几乎无法分辨，透着浓浓的涩意。
从喜欢上他那天开始，她就从未想过要放弃，从嫁给他那天开始，这一辈子，就已经交到了他的手里，从未想过离开。
“可是，我从来，也没有选择的资格.......”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