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风却对春樱的动机非常放心:“春樱主动前去,多半是抱了想和楚王把话说开的心思,况且楚王是他们那个圈子里最大的东家,她如果动手会成为全圈的公敌,孰轻孰重应该拎得清。”
天云溪闻言总算是放心了,只要春樱自己不去碰危险的事情,她相信楚王伤不了春樱的。
楚王行宫内。
楚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晚膳的时候了,刚喝过酒倒头就睡,现在醒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又疼又涩。他艰难地转过头,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擦着屋里的桌子,不自觉地心里一软。
“柳夏,”楚王开口唤她,长时间未进水的嗓子满是嘶哑,“你一直在吗?”
春樱正在擦桌子的手微微一顿。
天地良心,她只是被分配到这里擦桌子的,一个宫女不干活还能做什么,怎么偏生这个时候他就醒了。“王爷误会了,奴婢只是刚来这里擦桌子的,倒是锦画姑娘一直在这里,不巧刚刚出去了。”
一点都不让人意外的回答。楚王苦笑一声,又想起刚刚她提起锦画,忍不住解释道:“锦画她其实……”
“锦画都和奴婢说了,而奴婢对于这种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的事情都不太关心。”春樱截住楚王的话头,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虽然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楚王暗笑自己的多心,又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春樱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擦拭着桌子上的花瓶摆件,眼里丝毫没有别的东西。
楚王微微垂下眼睑,故作轻松道:“你以前也是这样,先擦桌子再擦摆件。”
春樱的手微微一顿,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习惯,更不知道这个习惯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楚王没事提这个做什么。
然而楚王眼里看到的画面却是和过去微妙的重叠。
当年他答应那个赌局后,柳夏隔三差五就会往他的身边晃,有的时候是借口有事情找他商量,有的时候会拿隔壁新开了酒楼做借口,到最后干脆就混进了他的府邸当丫鬟,反正赌局里说了他是不能拒绝的。
那个时候柳夏在他的房间里到处晃,把什么东西都擦了一遍,动作非常缓慢,就是为了能多在他眼前晃一会。遇到他醉酒之类的事件,定是会提前备好蜂蜜水一类的东西,坐在床边等他醒过来,再嘻嘻哈哈地嘲笑他酒量不行。
然而回忆越是甜蜜,越发衬得现在有几分凄凉。
她不再会关心他酒后会不会不舒服,擦桌子的动作很利落,绝不会在他面前过多停留,甚至在他起身的时候也不会替他塞个枕头。这样的丫鬟很不合格,他大可以赶她出去,只不过这次她也许正在盼着自己被赶出去吧。
楚王只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难得的一言不发。
春樱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想着一会锦画就要进来了,自己也没法和楚王安心说话,草草地把东西擦好后便出去了。楚王不开口,她也没有办法把话说开,只能另寻机会。前几次天云溪总是猜测楚王是不是喜欢她,她是存了几分疑心的。
锦画的存在虽然很突然,但春樱知道楚王其实是不会留一个女人很长时间的,更不会允许她以半个主子的身份自居,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极尽宠爱了。既然有了枕边人,那春樱这次就松了口气,只要问出楚王到底想怎么把问题解决了,以后的日子就会安生不少,一想到这里,春樱几乎想哼个小曲儿,奈何在这种场合好像不太合适。
一直到春樱出去,楚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明明前不久还一直在她身边绕,就是希望对方能听他说句话,现在对方主动来了,他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像躲在黑暗角落里祈求阳光的可怜虫,等阳光终于照耀到他身上时,只捧着阳光不知所措,连呼吸都格外地小心翼翼,生怕这阳光会突然溜走。
这个认知让楚王非常泄气,他向来不是这样的人的。明明以往都是姑娘自己往他身上撞的,怎么偏生这个不一样。
也不是没撞过,只是他自己亲手推开了而已。
楚王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忽地有人推门进来,他满是欢喜地抬起头,却看到进门的身影是锦画。他的眼神黯了黯,却仍然笑道:“怎么才来?”
锦画见他醒了有些惊喜,连忙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他道:“刚刚有事出去了一下。王爷今天喝醉了,可怕奴婢吓坏了。”一边说着还用手抚了抚胸口,看起来好不让人怜爱。
楚王拉过她的手,虽然笑着,但那笑并不达眼底,天生的桃花眼让他看谁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深情:“这次辛苦你了。”
锦画适时地低下头,脸上泛起一片红霞:“王爷的事情,怎么能叫辛苦呢。倒是今天春樱姑娘来了,让奴婢好生意外。”
一提到春樱,楚王的目光又黯了几分,却仍然不动声色道:“你放心,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是万万不会对贵妃娘娘提起你的。”
明明知道锦画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但楚王仍然巧妙地避开了话题。楚王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锦画的任何身份,也从来没有给过锦画任何承诺,所以他闭口不谈这些事情。
锦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一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二也存了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但她也深知自己的身份,有的话只能自己咽下去而不能责怪楚王,这让她感到有几分无力。
楚王喝了些水,干涩的嗓子总算是好了些,又适时地称赞锦画的细心,哄得锦画一再对楚王倾心。
这些漂亮话是楚王从小就会说的,他本来就是庶出的皇子,只能嘴甜些好讨人喜欢,再往后由于长相的原因,又有好多姑娘往他身边凑,他只能挨个应付,最后练出一身说情话的好本事,但说话的时候却从来都不会走心,所以外界经常说他风·流,处处留情,却不知道这些话他早就说过无数遍了,从来不会带什么感情的。
他也不是没试过发自肺腑地对谁说些话,但那时候他的话术技能就仿佛突然消失了一样,结结巴巴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假话说得多了,真话却仍然停留在他孩童时候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