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启程时,独孤漠没有看到那个一见他就像老鼠般藏起来的小侍读。他微微停步,不禁有些奇怪,他不是每天都很早起吗?怎么今天不见人。
彩蝶哆哆嗦嗦地跟在南宫语嫣身后,用蚊子般轻的声音问:“公主,真的行吗?大王好像在看我们耶。”
南宫语嫣原本就怕得要命,被她这么一说,更紧张了。但她仍强自镇定,“有本公主在,怕什么。”提了口气,她扬着美目瞪向独孤漠,口气不善地喊道:“看什么看,再看本公主把你的眼睛挖掉。”
殊不知,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心也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幸而独孤漠只冷冷扫了他一眼就一跃上马,“启程!”
南宫语嫣抚着胸、口重重喘了口气,好在他没发现,她就快被吓死了。“彩蝶,快扶本公主上马车!”
“嗯?”
“快啊,本公主腿软……”
“哦!哦!”彩蝶忙七手八脚地扶着她,大胆如公主,原来也会害怕啊。
马队走了一个上午,南宫语嫣和彩蝶相视无言地坐着,一颗心紧悬着。只要马车外有一点响动,她们都会受到极大惊吓。
彩蝶忍受不了这凝滞的气氛,忍不住小声问:“公主,这样真的能行吗?”
“不知道!”南宫语嫣闷闷地答了句,心里也没底。“能拖几天拖几天吧。”
“嗯!也只有这样了,不过答禄王实在太凶悍了,我担心……”
“他再凶悍,还能因为一个侍读杀了本公主?”南宫语嫣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尽管她极力这么想,但仍无法忽视心底的恐惧。
“可是……”
“别可是了,胆子这么小,怎么跟着本公主。我告诉你,这几天要特别小心,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知道吗?我们多坚持一刻,清婉逃脱的可能性就越大。”
“是,彩蝶知道了。”
……
三天,接连三天独孤漠都没有见着苏清婉的身影。他更加奇怪了,他是染了病,还是故意在躲他?但他极力克制住想见他的渴望,故意装作毫不在意。他不过是个侍读而已,他根本不在乎!
但第三天启程时,独孤漠再也忍不住了,他挡住了南宫语嫣的去路。
“你、你干什么?”南宫语嫣如惊弓之鸟般缩瑟着退了好几步。
“苏清婉呢?”独孤漠直截了当地问,语气如寒冰般冷冽。
南宫语嫣咽了口口水,手脚颤抖的厉害。张开嘴,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苏清婉呢?”
不行,再这样一定会露馅的,死就死吧!南宫语嫣壮着胆子迎上他的目光,“清婉是我的侍读,你问她干什么?再说了,他不就在马车里吗?”
马车?独孤漠眯起如鹰般锐利的双眼,冰冷地扫向它。他真的在里面吗?
“好了!好了!快点出发吧,本公主可不想再耽误时间。”南宫语嫣推开他,一冲进马车就将车帘拉上,惊魂未定地猛拍胸脯。好可怕,差点就被她发现了。
再看身旁的彩蝶,整个人吓得定住,如失了魂一般,脸色苍白如纸。
“你没事吧?”她推推她。
“……”彩蝶呆滞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又哭丧着脸问:“公主,我们还是向大王坦白吧。再这样下去,我要吓破胆了……”
“不用担心,有本公主在,他不会发现的!等他发现,清婉早就逃得很远……”
一道强烈的光刺入,南宫语嫣扭头,拉起车帘的竟是一脸怒火的独孤漠。他用力地攫住她的双腕,双眼阴霾,脸上的血色风暴一样的阴冷。
“啊……你干什么?”南宫语嫣又惊又痛,被强逼着拉近她,对上他那狰狞的眸子。
“你说,他逃了?”
“我……我……”南宫语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大力脱出马车,甩到了地上。“啊……痛……”
彩蝶吓呆了,等她反应过来,独孤漠已一脚将出南宫语嫣踹出好远。力道之大,砂粒竟划破厚重的嫁衣,将南宫语嫣割得全身是伤。她捂着肚子,痛得直冒冷汗,血丝从顺着嘴角往下流。
“公主……”彩蝶忙跳下车抱住她,哭喊着。“公主,你没事吧,别吓彩蝶啊……公主……”
“是你将他放走的?”冷眸阴鸷地瞪着她,仿佛要把她吞噬到黑暗的漩涡里。
“不,是彩蝶放走清婉的,大王要责罚就责罚彩蝶好了,不要伤害公主……求求大王……”
“彩蝶,不要求他。”南宫语嫣忍着剧痛,喘息着道,目光中满是倔强。“是本公主放她走的,你有种就杀了本公主……”
“你以为本王不敢吗?若非你还有点用处,本王早就了结你的性命。”独孤漠暴戾地一扬手,“把公主拖进马车!”
“是!大王!”
“你们放开公主,放开……公主……”
“萧卫,即刻出一对骑兵。就算把整个大漠翻遍了,也要把苏清婉给本王找出来!”狂怒的声音落下,在风中久久为散去,预示着一场可怕的风暴即将降临。
苏清婉,既然你敢逃,就别怪本王无情!
大漠里的村落,苏清婉莫名一阵心慌。为什么她的心跳得这样厉害?难道公主出事了?不会的,就算答禄王再生气,也不会为了她一个小侍读伤害公主。她自我安慰着,然心里的担忧始终挥之不去。
“小伙子,吃饭了!”一个慈眉善目,七十来岁的老人走了进来。
“嗯!”苏清婉压下心头的忧虑,微笑着走出去。逃出来后,她不敢投店,幸好这对善良的老夫妇愿意收留她住一晚上。
“小伙子,瞧你身子这么弱,多吃点啊!”老大爷将一盘大饼推倒他面前。
老大娘笑了,“你这老头,人家是姑娘家。”
“大娘……”苏清婉微惊,她竟能识穿她的女儿身?
“姑娘,大娘我活了几十年,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啊!瞧你的行为举止,活脱脱一个女儿家嘛。只有这笨老头子才看不出来……”
“我是笨,但有个精明的老婆子呀……”
见两人如此恩爱,苏清婉不禁有些羡慕。能执手到老已经极为不易,更何况他们如此恩爱了。犹记得曾有人承诺过要与她共度一生,但最终不过是虚梦一场,转眼成空。
“姑娘,快吃啊,是不是我们大漠的食物吃不惯?”
“不是,谢谢你们……”握着冰镇的羊奶,苏清婉心头一阵感动。
休憩片刻,苏清婉收拾包袱正欲辞行。突然听到喧闹的马蹄声传来,她由窗户外望去,是独孤漠的兵马,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
老大爷颤颤巍巍地打开门,惊恐地问:“几位爷,有什么事吗?”
士兵拿出苏清婉的画像,口气不善。“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苏清婉侧着身子躲在墙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大爷和老大娘相互望了眼,摇摇头。“没见过……”
“包庇可是死罪,你们想清楚!”
“给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兵爷啊,真是没见过……”
“别和他们废话,搜吧!”
“军爷、军爷,你们可不能这样呀……老伴,你没事吧?”
听着门外“咣当咣当”的声音,苏清婉心急如焚。怎么办?如果现在冲出去一定会撞到他们,可房间内又没有地方可以躲,她插翅也难飞了。难道她真是逃不掉?不!她绝不能被他抓回去。
慌乱间,苏清婉的目光落在一件粗布衣裳上,眼睛一定。
士兵们来到了房间外,粗暴地拍打着。“开门、开门,快开门——这里面是谁?怎么不开门?”
“是、是……”老大爷和老大娘紧张得说不出话来,颤抖得厉害。
士兵不耐烦了,正想一脚踹开门,门突然自己开了,走出来一个粗布衣衫,头发散乱,满脸麻子的女人。“几位爷,有事吗?”她的声音又粗又哑,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口痰般,听的人心里极不舒服。
士兵们厌恶地退了几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人,实在太令人恶心了!
老大娘先反应过来,忙迎了上去。“爷,这是我们家的丑孙女,天生就长着张麻子脸!”
“走了走了,看着她倒胃口,去别户搜吧……”
“嗯!晚上要做噩梦的……”
待马蹄声远去后,苏清婉才松了口气,幸好她及时换了衣服,用炭笔点了麻子,再把头发散下来遮住那道疤,否则可就惨了。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必须加紧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