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站在论道台的边缘,重重叠叠的声浪一波又一波地在他耳边炸响。
这声音,是欢庆、是激动、是崇拜,是景仰,更是身为无为宗弟子的骄傲。
李琦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他知道,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所在的位置,在这明月初生的夜空下,仿佛被打上了最为辉煌明亮的高光。
听着那些声嘶力竭的呐喊,一种别样的情绪渐渐在他心底蔓延,即使他对无为宗的某些人某些事,依旧充满了不屑与厌恶。
但此时此刻,对于这个宗门本身,不免生出几分认同的感觉。
下一秒,那席卷天地的灵气突兀的平静了下来。
在灵力的滋养下,恢复了些许精神的李琦危颤颤的伸出右手,以竖立地上的醉心伞做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从论道台上走了下来。
看到李琦的动作,那惊天的声浪立刻消弭殆尽。
拒绝了靠上前来意图扶持他的同门,李琦缓慢而坚定地走到夏云峰面前,看着对方那没有一点血丝的脸颊,似笑非笑地问道:“我方才使的,可是你天玑派法术?”
李琦的话音刚刚落下,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走一般,一个跄踉向前栽倒下去。
也亏得一旁视线从未离开他身子的苏清欢提前发现异样,才能在他倒向夏云峰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淡而微甜的幽冥花香在李琦的鼻腔一闪而逝,李琦顿时心神一松,失去了意识。
“来人!把李琦送到杏圆修养。”巫慎行高声吩咐道,转而又咕哝道,“哈搓搓的方脑壳,一点也不经蹦,还敢上去冒皮皮。”
用词虽是斥责,但看他脸上那憋不住的笑意,就知道他根本没有责怪李琦的意思,反而尽是回护之意。
见夏云峰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蔫在那里,就连他身后那些天玑派和剑宗的弟子,都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巫慎行只觉有一股撩人心弦的酥麻气息在朝自己耳朵吹入,浑身上下怎一个爽子了得。
也不由得他不高兴、不兴奋,今日之后,全天下的修行之士都会知道,无为宗不止搏杀之术远远胜过天玑派,便是这五行咒法之术,也足以与天玑派匹敌,甚至于犹有过之。
“我送他去!”
见苏清欢主动请缨,带着昏迷的李琦离去。眼神闪烁、张口欲言的陈知命只好换了个话题,呵呵一笑道:“夏护法之前并未见过李师侄施法,或许是李师侄的水龙吟,与天玑派的龙吟九天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也说不定呢。”
这话一出口,无为宗其它几位长者顿时变了颜色,显然是想不明白,自家这位师弟(师兄)打的什么主意,居然主动破坏这再无重复可能的大好局面。
“陈师弟,你在乱说什么!”沈乐天的怒意当即爆发,方才自家弟子被冤枉,他旁敲侧击的添油加醋,如今这形势好不容易倒转,他却要主动给对方递上台阶。
眼见自己惹了众怒,陈知命却丝毫不见慌张,只听他语重心长地对夏云峰说道:“夏护法,你我两派虽然世代交好,但事关宗门声誉的大事,还是要查清楚后才好做结论。比如今日之事,只凭他人描述便胡乱揣测,平白恶了我们两派的关系。”
“是,是,陈长老所言甚是。”夏云峰颤抖的嘴唇终于安稳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转而对巫慎行道,“实在抱歉,巫宗主,是在下莽撞了。”
视线往周围扫了一眼,又道:“不知可否换个地方说话,夏某定会给无为宗一个满意的交代。”
“也好,不如我们去无为殿叙话如何?”虽是问话,但巫慎行说完,便已率先朝无为殿走去。
杏园位于无为宗的北部,是比内门弟子所住的居住区更高更深的山林之中的一处别苑。
这里也正是无为宗宗主巫慎行以及他座下弟子所住的地方。
在巫幼瑶的引导下,苏清欢将昏迷的李琦安置在杏园的一间空置房间内。
这房间虽不是什么雕栏玉砌的玉楼金阁,但比起他之前所住的那间小屋子来,内饰、外观已然气派了不少。
巫慎行的那些个弟子,除了几个与他十分亲近的随着他去了无为殿,剩下的全都回到了杏园,如看神仙一样的围在李琦身边。
还是巫幼瑶怕他们打扰李琦休息,这才让犹然兴奋不已的众人散去。
当李琦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他的房间里只剩下巫幼瑶拿着一杯清水,端坐在床头边缘。
此时,夜已经渐渐深了。
“李师兄,你醒啦~”看到李琦睁开双眼,巫幼瑶高兴地说道,“你今天,是在太厉害了!”
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愉悦,所以她说话的语气里不自觉地拖起长长的尾音。
“我这是在哪?”李琦缓缓从床上坐起,轻轻揉了揉稍显惺忪的双眼,刚刚恢复了灵力修为就那样反复折腾,纵使有灵蕴辅助,他的精神也仍然有些吃不消。
“师兄先喝点水吧。”巫幼瑶见他坐直了身子,连忙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他,“这里是杏园,我爹让师兄暂且在杏园修养。”
顿了下又补充道:“是苏师叔把你送过来的。”
“苏师叔?”这个久远的称呼让李琦一时有些不适应,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苏长老?亲自吗?”
这倒让他有些吃惊了,若是换了别的某一位长老,哪怕是张谨言或陈知命,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唯独这向来不喜欢管闲事的苏清欢,倒让他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了。
“恩!”巫幼瑶点头道,“看不出苏师叔平时冷冷清清的,也会关心别人呢!”
说着,拍了拍李琦的肩膀,又兴奋道:“也对,师兄今日为我们宗门挣了个大大的脸面,总要有些特殊待遇的!”
“不自量力的显摆,倒让师妹看笑话了。”李琦自嘲一笑,随即又道,“还没谢谢师妹特意留在这里照顾我呢,谢谢!”
“不用啦!”巫幼瑶笑着说道,“师兄在演武场大出风头,咱们无为宗里,想照顾你的人多了去啦,只不过他们没有我地位高而已。”
巫幼瑶之所以这般自我调侃,却是想消减李琦对无为宗门人的恶感。毕竟今日别人对他是如何表现,巫幼瑶是一直看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