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3年5月的一个晴朗的清晨,许多情绪激动的市民自发地聚集在英格兰泰晤士河畔的格林威治港湾。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港内巨大的船队上。领航的几艘小船上,站满了身着蓝色海军制服的海员,随后三艘风帆高耸的大型船只缓缓前进,船身之间以坚实的绕绳紧结着,甲板上,扶手旁同样立满制服整齐的水兵。
船队逐渐驶近格林威治宫殿,水手们纷纷回到岗位,放开索具,升起船帆,三只船齐鸣礼炮。
官员们走出宫殿观礼,岸边群众愈来愈多,欢呼声与炮声相应和。
礼仪结束,三只船加快速度,沿河往外海航行,送行的群众们更加拼命地挥手欢呼,直到船只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为止。
船上的每一名士兵、军官无不感到光荣之至。但是,对船队的指挥官理查·张思勒而言,声声欢呼却如山重般的军令。祖国海岸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心情沉重的张思勒,脑海又浮出现留在岸上的两个孩子,太太已经不在人世,现在他又单独前往海外航行,万一不能安全回返祖国,孩子的前途实在令人牵卦。张思勒心里明白这次出海的意义非比寻常,为了达成任务,为了两个孩子,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凯旋归来。
张思勒和司令官沙·修、维路比爵士这次出航的使命是“往东方开拓东北航线”。船队航程预计越过挪威北上,与酷寒未知的海域搏斗,然后沿亚洲大陆最北的海岸东行,可能的话再顺着中国的卡达伊海岸南下,到东印度群岛。前方究竟有怎样的凶险竟况,有多少艰难险阻,船员们无法预知,但尽管如此,他们仍对开发东北航路抱持极大的期望。
当时,唯一的东方航线是绕过非洲南端,再经过印度洋。而这条航线则一直由首先发现者,葡萄牙人长期使用英国商人企图拓展与东方的贸易,由于得不到葡萄牙许可,不但无法获得东方的香料,也无法开拓新市场出口本国的纺织贸易商品。所以,英国人对此次东北航线开拓怀着深切的期望,希望借东北航线的开辟,使东方的奇珍异宝滚滚而来,英国经济得以突飞猛进。巴斯提雅诺是东北航线探险船队的赞助者,也是指挥的灵魂人物,创办伦敦冒险商人公司并亲自任职社长这次的航海,此次远航的三艘大船目都由他投资建造,而且,船长及指挥官张思勒所携带的国王委任书也是由他经手办理,委任书上记着:“朕确信这次航海能成功,还不如说……
“在到达强大的中国前,请代为致意世界东北部各国的王公和君主……”。
出发前维路比和张思勒曾被再三嘱咐:“无论如何,船队务必结伴同行。”他们沿着挪威海岸向北前进,到达勒伯纳群岛之前,他们完全依命令行事,可是途中遭遇浓雾侵袭,甚至伸手不见五指,船队因此而离散。
张思勒与船队失去联系后,只好独自前进了数周。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的心情很沉重、黯然、悲哀”,如果当时他知道这是与船长维路比的永别,对他的打击可能更大。
维路比和船员在迷失后的几个月,都漂泊于酷寒荒凉的海岸附近,船上的情况愈来愈遭,大部分船员都得了坏血病,极有可能导致全体死亡。
张思勒的船继续往东北航行,不久便进入一片没有黑夜的海域,太阳不分昼夜的悬照着,他们进入了北极圈。
绕过挪威北端,海岸开始向南婉蜒,接着便进入一个大海湾(白海)。
湾内有一个树落,张恩勒命令全部人员登陆。张思勒刚刚进入村落,四周就出现许多原始居民,并跪下不断的亲吻他的脚。原来这些原始居民从来没见过这么庞大的船,心里很害怕,才有此一举动。张思勒温和的表示希望会见他们的酋长,没过多久,酋长来了。
从酋长口中得知,这里是库姆洛(今阿干折港附近)。
“我们这个小市镇地处皇帝伊凡四世所统治的广大莫斯科公国的国境上。”酋长接着说明。
这个莫斯科大公国,就是后来的俄罗斯帝国。库姆洛也是刚刚臣服于伊凡皇帝不久,他们第一代皇帝支配下的人民。
张思勒希望和库姆洛的居民进行交易,但是在没有得到伊凡皇帝的准许前,这是不可能的。张思勒便表示希望晋谒皇帝,住民们随即派使者前往莫斯科宫殿,几天后,使者带回了伊凡皇帝的亲笔函。
张思勒和其手下穿着羊毛皮制成的衣服,在言语不通,脾气又暴躁的官员和住民们带领下,乘坐在重本做成的雪车上,开始了陆地旅行。全程有1100公里,经过的地面全为冰雪所覆盖,冰冻的雪地很滑。一路通过不少阴暗的密林,冻结的川流,是一次惊险的旅程。
不久,一行人到达目的地俄罗斯帝国首都莫斯科。这里的景象与张恩勒想像中的美好光景完全相反。
一市区比伦敦大,但完全是一幅乡村景致,区内毫无秩序,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木造建筑,在居留期间,他曾看过许多烧毁的房屋,这是必然的现象。
市民大部分为贫苦阶级,每天不停的抽烟,喝伏特加酒,生活潦倒不堪,毫无意义。张思勒对一路上排满烂醉如泥、倒卧街头的酒鬼,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醉卧雪地的酒鬼其下场大都是被冻死,张思勒曾看到过几次野狗争食那些腐臭的尸体。
然而,皇宫生活豪华奢侈,与一般平民的寒酸,的确是天壤之别。
伊凡雷帝在市区内的宫殿称为克里姆林宫,四周由城墙围着。张思勒曾下意识的论断:“宫内一定不怎么清洁!”但是,一走入宫殿正门,却目眩于它的宏伟华丽。
皇帝安坐纯金制的御座上,周围森立了100多位身着长袍的大臣,长袍上垂满了金质的饰物。皇帝的穿着最为华丽,他的长袍缀满了珠王,纯金的手杖上闪烁着一颗硕大的宝石,一行人看得眼花缭乱。
张思勒完全被这种奢华壮丽的排场震慑住,但仍不忘谨慎的捧呈英王爱德华六世的亲笔函,伊凡皇帝看过信后表示欢迎他们到来,并设晚宴款待这些远方而来的客人们。
晚宴的场面就如同一般宫庭中所见地奢华。金制的餐具器皿,香喷喷的烤肉不断由仆役们端出,一杯杯的蜜酒,香甜醇厚,每道菜都经过精心调配和特别的处理。
张思勒被视为皇帝的贵宾,接受隆重的礼遇。几个星期来,他充分的观察俄罗斯人的生活方式并实际体验各种当地的奇异风俗。其中有一项是他们信仰的“东方正教”,此教承继了基督教的正宗传统。
新教徒的张思勒对东方正教的印象是“如此严重的迷信,前所未闻。”他认为俄罗斯人把圣像当偶像般膜拜是极为幼稚的行为。
成群的教徒跪下,前南唱着“上帝!请怜悯我们吧!”张恩勒认为他们的祈祷声像鹅叫,但最令他觉得失望的是,那些主教们的态度傲慢、无知、多为文盲。虽然如此,人们对教会仍持深切诚挚的尊敬,全国1/3的财富更掌握在教会手里;
教会的怪异行为令张恩勒自思不解,此外,他也强烈感到皇帝的绝对权威。
1200年,蒙古人曾在此成立“钦察汗国”。西欧各国正当历经二世纪的文艺复兴时代时,莫斯科大公国的人民则正在残忍的蒙古人虐政下饱受蹂躏。这段期间,大城市和小的村镇全被焚毁,几万人遭受屠杀,侥幸生存者也无从谋生,更逞论提高生活水准。1480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终于击退蒙古人,成为独立国。但是,或由于长期的战争,莫斯科大公国在科技、政治、艺术、学问上始终追赶不上西欧诸国。
蒙古人在俄罗斯文明留下深刻、唯一的痕迹,就是政治的教训。伊凡三世的孙子伊凡四世,充分的领悟这次教训。他自封为帝,登上俄国第一任皇位。他使用武力巩固政权,建立秘密警察制度、捕杀贵族、夺取国内贵族阶层的权力。实行恐怖统治,甚至派军队到每一个市镇、村庄,刺杀反对他的人。
他又建立农奴制,颁布一系列法全,使农户紧紧依缚在工地上。统治全俄后,他把注意力转移至其祖父之敌蒙古人身上,以里海为根据地,赶走蒙古人,把俄国南端的国境拓展至窝瓦河下游盆地。
伊凡皇帝之权力基础,在于他拥有对庞大俄罗斯军队的绝对指挥权。所有士兵除了皇帝颁赐的东西外,一无所有,对皇帝是绝对的忠诚。
张思勒非常钦佩俄罗斯军队钢铁般的纪律与效忠的决心,他记录道:“这些军队是由高度耐寒的人民所组成,在冰寒地冻的战场上,他们满足寒冷的食物。不理会大风雪的袭击。睡觉时,脱去外套,把裸露的背对着小火,横着身子就地而眠。在寒冷的水中,混入些许牛奶,他们居然认为是最佳的饮料。”
张思勒所带来的手织品,很快地便找到买主,他认为将来很可能与这个国家有长久固定的贸易往来,因此他要求一些俄罗斯人提供货品让他带回国。
货品的种类很多,其中有亚麻、大麻、腊、糖蜜、盐、油,最具价值的是皮毛类,计有银狐、海狸、海豹,最贵重的是水貂、黑貂、灰貂等等。
张思勒对与莫斯科大公国贸易的可能性深具信心,伊凡皇帝也为将来能与英国建立友好关系而感到高兴,因为伊凡皇帝要继续对蒙古人作战,在军用装备上急需得到西欧国家的支持,而英国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同盟者。
1554年,张思勒回国时,带着伊凡皇帝致英国当政者一封“欢迎英国人”的亲笔函。函中说明“将来英国商人再访俄时,准许享有贸易上宽大的特权。”
在张思勒屠俄期间,登基的英国女王伊莉莎白一世,对他的航海成果完全满意,而且马上颁给伦敦冒险商人公司特许状,促其立即派遣商人前往俄国,勿丧失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