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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5 章

我几乎天天可以梦见墨云,有些是往事,有些却是不曾经历的。

墨云穿着墨绿的小袄欢快地在山林间喂着松鼠,抓起一把花生给我;她冰凉的小手从后面一把捂住我的眼睛,然后吓我一跳;她如山泉般叮咚的笑声回荡在园子的角角落落;她执着折下的红梅拿出祭红梅瓶来挑剔地给我插在屋里。

她便如同若天边灿烂之极的晚霞,转瞬即逝,除了记忆里绝美的景象,别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越是清楚地知道她死时不曾怨我怪我,我心中的愧意和悔意愈是强烈,是我小看了她,以为她与我一般贪生怕死,可她却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爱着十七阿哥,把自己的生命也给了出去。

我每每从梦中惊醒,总发现泪水已经完全浸透了枕面,鬓发潮露露地贴着脸颊。

那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春妮,为了确定她仍旧安好,时隔半个多月,我再次走进这条狭窄的穿廊,放轻脚步靠近那座溢满幸福的小院。

院门依旧是半开半闭,可这次开得更小些,我探了探身子仍是看不清楚院中的景象,只得又往前凑近了一步,轻轻推开门扉。依旧是那颗桂花树下,高大黝黑的察哈林坐在小到不能再小的木板凳上,可这次洗得却是一些大件的衣物,春妮则笑靥如旧,立在树下吃着手中黄纸包里的蜜枣。

听见门开的吱呀声,他们齐齐向门边看来,待看清来人是我,忙搁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来请安。

“都起来吧!”我微微一笑。

春妮忙转身到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扯起袖子擦了又擦,才道,“福晋坐吧。”

凝雪扶着我慢步过去,好不容易才把大腹便便的我安顿下来,月份越深身子便也越沉,我吃力地靠在椅背上,笑问察哈林,“你每日都来给春妮干活?”

“王爷现天天在府里,奴才是侍卫,王爷不出门,奴才也就闲着,过来看看春妮有什么要干的,她力气小,奴才顺手就给干了。”察哈林憨憨地答道。

我看了眼一边脸色微晕的春妮,又问,“察哈林,你娶亲没有?”

“嘿嘿嘿嘿……”察哈林傻笑着挠挠脑袋,答道,“奴才虽是上三旗旗下,可家道中落了,要不是混了这个差事,恐是要饿死,哪里有人给奴才张罗亲事?!”

“我做主,把春妮嫁给你可好?”我收了笑意,郑重问道。

察哈林倏然跪倒,向我磕了个头,道,“多谢福晋。”

我冷冷道,“先别忙谢,我可是有条件的。”

他一怔,答道,“有违臣子、父子之道的事情,察哈林不做,其他皆可。”

“好。”我正了正身子,接着说,“我要你对天起誓,若是娶春妮为妻,日后不得纳妾,不得蓄养外宅,不得寻花问柳,不得打骂妻儿,不得休妻另取,不论富贵贫贱,执手偕老,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行。我察哈林对天起誓……”

“慢着,”我伸出手来,止住他,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当知道,若你有违誓言,我可当真的能够叫你不得好死!”

察哈林朗声答道,“奴才知道,谢福晋!察哈林对天起誓若娶春妮为妻,日后不得纳妾,不得蓄养外宅,不得寻花问柳,不得打骂妻儿,不得休妻另取,不论富贵贫贱,执手偕老,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我满意地一笑,这才看向一边的春妮,“你呢?愿不愿意嫁于他?”

春妮羞红了脸,低头只是不语。

“那就是不愿意啦?”我问道,“也罢,强人所难的事情我不做……”

“福晋,”春妮忙截住我的话,“奴才愿意。”

我笑道,“你可想清楚了,九爷要你,你不愿意,荣华富贵可便与你无缘,你终归是只能在这样的小院忙碌一生了。”

春妮与察哈林并肩而跪,答道,“春妮信他,自古王侯将相宁有种呼?即便就是他没有富贵命,春妮也心甘情愿跟他一辈子。”

我一愣,春妮是不识字的,这“王侯将相宁有种呼”,可不像是一个不识字的奴才能说出来的话,脸上却是认可的一笑,“那我就做了这个主,给你们办婚事。”说罢了,我向凝雪一伸手,示意她扶我起来。

凝雪赶紧上前来搀了我起来,又向春妮一颔首,“春丫头,凝雪姐姐这儿恭喜你了。”

“谢谢姐姐。”察哈林憨然一笑,答道,袖中藏着的大手偷偷紧紧牵了春妮的。春妮红着脸,粲然而笑。

我扶了凝雪的手向院外走去,行了两三步,又想起了春妮憔悴的面色,止住步子,吩咐凝雪,“你给春妮把原先的衣裳都找出来,吩咐管事婆子给她准备浴汤洗个澡,今日便回我身边来当差吧。”

“奴才谢福晋!”春妮伏倒在地上,喜极而泣。

晚半晌,春妮便换了衣裳回了小楼来当差,我差凝雪知会过四阿哥后,第二日便在园子里下人住的小院给春妮和察哈林操持了一桌简单的婚宴,察哈林家中已无长辈,春妮也是孤苦无依,因而所谓的宾客,也就是平日里一起当差的仆妇和侍卫。

我让凝雪从匣子里称出十两银子来,五两交给小厨房置办了一桌还说得过去的酒食,另五两封了个红包,送给察哈林做随礼。

又自己换了身大红的绣牡丹吉服,高高兴兴地由凝雪扶着落座于主座,笑着招呼其他宾客落座。他们起先颇为犹豫,但看春妮拉着察哈林坦然而坐,便也都笑着坐下。

酒过三旬,众人才终于放下心中的芥蒂,欢声笑语,推杯换盏。

我偷偷看着一身红色喜袍的春妮,心下全是满满的艳羡。

其实,做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好,也许在有些人看来,他们朝不保夕,身不由己,然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皇权下有太多的残酷,太多的悲凉,却又只有太少的仁善,太少的温情。小时候听着太多皇子皇妃的故事长大,总是憧憬那遥不可及的美,但当真的置身其中,才深切感受到那句——愿来世莫要生于帝王家,是何等的深意。

天气热了,醒得也早,酒宴次日,才刚过了卯时,我便起了身,吃罢了早膳在二层的书案上静心习字。忽听得楼下欢声笑语,刚想下楼一看究竟,却见凝雪、宝儿拥着一身水红装扮的春妮上楼来。

“福晋,春姐姐来给您谢恩啦!”宝儿笑道。

春妮颊生双晕,嫣然笑道,“给福晋请安。”

“罢了,也不是外人。”我怕春妮不好意思,挥了挥手,示意凝雪和宝儿先下楼去,待她们走了,我才问道,“嫁人了,好吗?”

“好。”春妮羞怯答道,瞬即,又脸色凝重跪下道,“春妮谢福晋不怪罪。”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淡淡道,旋即又想起了前几日春妮的语出惊人,便试探问道,“春妮,你真的不识字吗?”

春妮却脸色如常,直直跪着,淡然一笑,“奴才识字,不瞒福晋,奴才也是生于富贵之家,只可惜父兄因党争获罪,合家女眷收入官籍,又被主人层层转卖,才被侧夫人买回府中。”

我释然一笑,“你藏得好深呐!”

春妮淡然道,“奴才不过也是为了明哲保身。”

“起来吧。”

“不,奴才今日有话要说,还是先跪着。”春妮一脸的郑重其事。

“说吧。”我被她的神色震惊,放下了手里的笔。

春妮颔首,略想了一会子才说道,“福晋,奴才小时候,每到年节阿玛都会给家里的姐妹们做衣裳,布料子放在堂间的大桌上,姐妹几个商量着选。就在奴才家遭祸的前一年,阿玛得了一块银红的月锦缎,奴才一眼便看上了,可心里想着姐妹们定然都喜欢,到时候争起来,若是争不到,岂不越发懊恼,故而选料子的时候便故意不挑那块。结果,那块料子让阿玛最不喜欢的姐姐挑去了,后来阿玛才偷偷跟奴才说,若是奴才当时说要,那块料子就定然是奴才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你可是想要银红的月锦缎?楼下大箱子里好像还有半匹,你自己去裁吧。”

春妮摇了摇头,接着说,“奴才不是想要料子。”说着向我磕了个头才道,“奴才冒犯主子,奴才想说的是,福晋就像小时候的奴才,明明心里喜欢那块人人想要的月锦缎,却是因为怕争,怕争不到,总是躲着,以为不去争,即使不能得到也不会觉得难受。到最后却把原是自己的人远远给抛给了别人,既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人。”

我一阵诧异,这个丫头向来谨慎小心、战战兢兢,今日吃了豹子胆了吗,刚要质问,她却又抢白道,“奴才看来,王爷便是那块月锦缎,福晋明明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他,可却是前怕狼后怕虎,怕不能长久,怕得而复失,所以总是远远躲开,不去争,不去取。甚至于想借着十四爷逃开,可奴才觉得,十四爷不过是您的一个借口,一个根本算不上借口的借口,可福晋却好像爱如珍宝,恐怕没了这个借口。”

她扬起头,接着说,“所以,奴才才会在把福晋的药换了,那药原也是奴才托着察哈林买的,后来他才告诉奴才,因怕奴才惹祸,他给奴才的,只是一般的药材,只可催情,不会乱性。奴才今日不是想给自己开脱罪责,只是奴才觉得福晋如此执迷不悟,迟早有一日伤了自己也伤了王爷。奴才的话说完了,请福晋责罚。”

“你……你这丫头……胡说八道……”我喝道,“你给我下去。”

“是。”春妮起身,向我深深一福,才转身下楼去换了宝儿和凝雪上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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