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婆婆故意将马车赶得很慢,她深知车上的两人喜欢在马车内聊天说地。她也深知公孙欣欣心里的想法,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毕竟她也年轻过!灰白的头发,沧桑的皱纹,代表了她故事,只是往事如风,她已不愿向人提及,如今她的余生也只为公孙欣欣一人了。
马车虽慢,还是在正午前来到了公孙府。公孙府门户高大,屋宇错落,房檐的青色琉璃与上面的积雪相得益彰,整座府邸显得格外恢宏。出门迎接的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梳着两条蝴蝶装饰的辫子,面容粉嫩白皙,口齿伶俐,道:“老爷和晴夫人已等候多时了,小姐、少侠快去吧!”
公孙欣欣轻轻的捏了一下那少女的脸蛋,又摸了摸她的头,道:“知道了,小蜜饯儿!”
曲长歌心里暗自道:“种种疑问,终要解开了!”
公孙欣欣带着曲长歌走进大门,穿过长阶回廊,来到第二重院落。院子里一湾月牙溪水横穿院落,只是水面已被冰雪封锁。溪水上有一座小小的拱形青石板桥,桥上雕着莲花与锦鲤。整个院子相得益彰,显得幽静闲情。院子的正中央便是大厅,厅内炉火熊熊,已摆好一桌酒宴,坐在正中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手里常年握着一把折扇,面容清秀洁白,两条胡须修剪的十分精致,穿着也是一丝不苟,虽不显奢华,但雍容淡雅。坐在他一旁的则是一位绝世美人,头戴珍珠玉钗,身着披白凤裘,风姿绰约,若不是眼角的皱纹,只怕与公孙欣欣不相上下。
“爹爹、姑母,曲长歌来了。”公孙欣欣向二人道。
二人示意的点点头,盯着曲长歌打量。那中年人用折扇拍手称赞道:“早闻姐姐说曲少侠一表人才,今日之间果然不凡!”。
“公孙先生过誉了,在下怎也不及公孙府,个个人中龙凤!”曲长歌道,顺便用眼神瞟了瞟公孙欣欣。
公孙欣欣接到眼神,领会其中含义,急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爹爹公孙宇,那位你见过的,是我的姑母。”
公孙晴道:“快入座,欣欣坐我这里,曲少侠就坐在公孙宇旁边吧。”声音虽温柔,却似有种魔力,让人不得不遵从。
“谢过两位前辈!”曲长歌道。
二人方才入座,公孙欣欣就问道:“怎么不见哥哥?”
“你哥古灵精怪,说不定在想什么鬼点子呢。”公孙宇道。
“是啊,方才说要给曲少侠一个见面礼呢。”公孙晴道。
他们说话间,一个乞丐走了进来,向大家作揖道:“公孙前辈,在下来晚了,勿怪!”他又看看曲长歌,接着道:“曲少侠也来了,自西流镇一别,现在还好么?”
曲长歌眼前一亮道:“博通先生,您真的来了!”
公孙欣欣却在发笑,博通先生瞪了她一眼,接着对曲长歌道:“今日一见,有件礼物给你。”只见博通先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剥好的桔子递给曲长歌。
曲长歌刚要去接,就收回了手,道:“博通先生自己享用吧!”
“看来是骗不到你了!”只见博通先生嘿嘿一笑,露出大黑牙,他手一抖,桔子竟变成了两只硕大的飞蛾,飞走了!
公孙晴也微微笑了起来,又连忙摇头道:“显儿,不可胡闹!”
曲长歌没明白,公孙晴为何管博通先生叫“显儿”。博通先生却收敛了起来,接着道:“曲少侠稍等。”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到片刻,只见一位翩翩公子,走到众人面前,面容极为俊俏,举止优雅,声音与公孙宇很像:“给各位请安!曲少侠......”而他说“曲少侠”三个字的时候又是博通先生的口吻。
“怎么,博通先生不想做乞丐了?”公孙欣欣调侃道。
曲长歌这下明白了,原来博通先生就是公孙欣欣的哥哥,公孙显!他平日最是疼爱的就是她这个妹妹,难怪公孙欣欣不用花金子买消息。“没想到博通先生竟是江湖第一美郎君!”曲长歌道。
“还望少侠勿怪!”公孙显抱拳道。
“无妨无妨,公孙少侠易容术之高令在下佩服!”曲长歌道。
公孙显看看了看公孙宇,道:“未及家父万分之一。”
曲长歌惊讶道:“前辈竟是易容术高手?江湖真是鲜有人知。”
公孙宇面露得意之情,道:“早已金盆洗手,邱云生却是我的关门弟子。”
曲长歌大为惊叹,想不到名动江湖的易容大师邱云生,竟是公孙府的子弟!
公孙欣欣却司空见惯了,打断他们道:“别光让人家说话,也让人家吃点东西啊。”
“是是是。”公孙显说着便给曲长歌夹了一块最肥美的蹄髈。
“来来来,饮酒,欢迎曲少侠常来公孙府”公孙宇举杯道。
“多谢二位前辈,显公子和欣欣姑娘!”曲长歌举杯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只是动筷的人不多,仿佛都各有心事。曲长歌心知肚明,此间定有大事发生,顺势问道:“今日让在下知道如此多的隐秘之事,可是有特别的用意?”
公孙晴点了点头道:“相信你也猜到了,与陕大城主有关。”
“对了,陕城主命我将信交于前辈。”曲长歌从怀里取出递给公孙晴。
公孙晴收下信并没有打开,略带伤神道:“这封信的内容我早已知晓,陕城主正是当着我的面写的这封信!”
曲长歌虽面不改色,内心却十分吃惊,道:“那您为何又让在下去送信?”
“不知那位假城主收到信是何反应?”公孙晴反问道。
“您怎么知道他是假的?”曲长歌好奇地问。
公孙晴坚持地道:“你且先说,他看到信是何种反应。我再与你详说。”
“那人说,东西丢了不关他的事!”曲长歌重复着那假城主的话。
公孙晴好像预料到了,淡定地道:“那假城主,怕是个假中假了。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二十五年前,江湖动荡不堪,各门大派内仗武欺人,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子弟不在少数,江湖风气恶劣。正值青春年华的陕悲客,为了解救无辜,扭转江湖风气,踏上了血与恨的征程。他的豪情干云,义薄云天引来了无数正义之士加入,在陕悲客不懈努力的情况下,只用了五年就平定了江湖,这也离不开一个神秘男子的支持。这个神秘男子向陕悲客提供钱财、兵马、粮草。帮助陕悲客快速的平定七大门派和四大世家,江湖初平。
公孙晴与陕悲客也是在那时候相识,互生情愫,羡煞武林英豪。但天下武林未定,陕悲客也在丁忧,故未提及婚嫁,但也是早晚之事。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规矩,很快,公孙晴有了孩子,因为没有正式婚娶,选择秘密产女。而这女婴天生血气不足,几近夭折。陕悲客访遍良医而不得治,便去求助那神秘人,神秘人答应救治,却提了三个颇为怪诞的要求。其一是女婴必须寄养在江南许家,也就是现在的许九久!其二是永远不得与许九久相认。其三是陕悲客与公孙晴不得完婚,永远不得相见!否则,他们的女儿性命难保!陕悲客与公孙晴无奈,只得答应这无理的要求。但,为了相见,他们在建造青麟城时,偷偷地挖了密道,钥匙便是那日月珏。
江湖平静之后,那神秘人为了制衡陕悲客,扶持了江南许家,不久许家便成了能与青麟城抗衡的一大势力。青麟城,也被蚕食,陕悲客几近架空。而陕悲客为了摆脱那神秘人的掌握,便定下了金蝉脱壳之计,那封信便是引子。由花优清假扮成陕悲客,陕悲客则可以脱身,在暗中对付那个神秘男子。公孙府和流月坊是他们的联络点。但不知是何原因,事情竟然败露,假扮陕悲客的也不再是花优清,他与陕悲客也不知所踪。
曲长歌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后,问:“即是花优清假扮,为何又要假死?”
“那花优清学人惟妙惟肖,可惜他不会武功,怕被人察觉......”公孙晴道。
公孙欣欣突然插言道:“是为了让别人知道,陕城主没有虽死成,但功力尽失,好蒙混过关。”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公孙显附和道。
“那问题出在哪里?”曲长歌问道。
公孙晴伤神地道:“我手中的月珏不见了,是开启青麟城密道的钥匙。陕悲客也没有再来过公孙府商议后续的事情。”
“可有人知道月珏在你的手上?”曲长歌问。
“除了在座的,只有十七老板和陕悲客知道。”公孙晴道。
“郭大管家?”曲长歌说了三个字。
公孙晴摇摇头,又道:“所以托你去送信,也是探探那假城主。”
“那假城主怕也不是花优清了。”公孙宇道。
“不错,我那封信便是暗号,他对不上。”公孙晴道。
曲长歌凝思了片刻道:“前辈你是在担心陕大城主,其实你们的感情根本没断!”
公孙宇叹道:“唉,姐姐和姐夫在江湖上故作冷漠,如同仇敌,都是为了久儿啊!”
曲长歌叹道:“没想到九久姑娘竟前辈的女儿。”说着,他想起她留下的那枚枚玉佩。“在下这里有枚玉佩,请前辈过目。”曲长歌递了过去。
公孙晴收下玉佩道:“这枚玉佩,刻着一个悲字,实则是个匣子的钥匙,里面放着久儿身世的证明。”
曲长歌不禁可怜起了许九久,也不知她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虽然许九久害过他,但还是能想起她的温情,此刻又得知许九久的身世,让人怜悯,被害之事早已抛在脑后。
公孙欣欣心里头有一百个疑问,问道:“久儿可知晓她的身世?”
公孙晴道:“久儿不知,她也从未见过我,相认恐有性命之忧......”
“在下还有一个疑问,显公子为何叫我去流月坊?”曲长歌问。
公孙显道:“陕大城主,在长安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流月坊!”
公孙欣欣听到流月坊,脑海中里面浮现了尸体的模样,像是要吐的感觉,道:“哥哥太坏了,要我们去见那种尸体!”
“我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公孙显道。
曲长歌又问:“那你为何告诉我公孙晴前辈没有去过暗道?”
“姑母深居简出,代为传话的都是我!”公孙显回答道。
曲长歌着实躺了一趟浑水,现在也撇不清了,故意问道:“二位前辈,将此事告知于我,不知有何用意?”
“请你助我查明真相,找到悲客,活要见人,死......”公孙晴没有说下去,泪水似在眼里打转。
曲长歌也在为眼前这个女人感到伤心,答应道:“好,但为何选我?”
只听那公孙宇慢慢道出:“绝迹岛故人!”
曲长歌先是一怔,自他踏入江湖就没人提起过,公孙府怎么会知,后是眼含泪花问道:“您怎会知绝迹岛?”
“百十年前逃亡客,自是绝迹故人来!”公孙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