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男
短短几日,冠伟整个人瘦了近二十斤,他被这怪病折磨得近乎精神崩溃,此时,本市最好的妇科专家坐在他对面,正一脸凝重地看着手中的化验单发呆。
冠伟穿了件灰色T恤,胸前有两块水渍,正濡湿得越来越大,他边将厚厚一叠纸巾伸到衣服里擦拭,边满脸厌恶地问:“这到底是什么?”
专家看了一会儿,终于肯定地道:“是人奶无疑,而且是初乳。”
冠伟愣怔了一下,忽然间惊惧地发出一声低吼。
专家摆摆手以示安抚,然后有些诧异地道:“其实很多疾病都会导致男人分泌**,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像你分泌这么多,蛋白质含量还这么高,坦白讲,你泌乳的数量和质量完全可以哺育一个婴儿。”
冠伟听完表情忍不住有点扭曲,没好气地咬牙问:“要怎么治?”
专家想了想:“你先给我讲一下,这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冠伟颓然地向后靠在椅子上,回想着五天前发生的一切。
冠伟是一名家庭纠纷调解员,每天例常的工作是为社区里吵架的夫妻们进行疏导劝解。而五天前的那天,早上,冠伟刚与结婚十年的妻子办完了离婚手续,心情极度焦躁,勉强打起精神回到单位。
冠伟进到调解室里时,发现里面坐着自己认识的一对夫妇,刘先生与白女士,刘先生是一家4S店的销售经理,白女士结婚后就在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顺便做做微商,两人因为家中琐事经常发生争吵,是调解室的常客。
此时,白女士正趴在长条桌案上大哭,她旁边有个短发干练的年轻女子在轻声安慰,而刘先生坐在她们的对面,声音高亢地数落着妻子的诸多缺点。
白女士终于忍不住抬头,有些无助地反驳:“你因为我收入少,就拿我当出气筒,每天下班回家总要挑剔一堆不是,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呵斥起我来,就像在呵斥一个每天都在给你惹麻烦的孩子,可我是你的妻子啊!”
冠伟见到这番场面,登时皱紧眉头,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前妻,舒舒服服在家里被他养活了十几年,不知为何铁了心地要和他离婚,都是奔四十岁的人了,她却中了邪一样咬牙切齿地想要离开,甚至不惜放弃房子和大部分钱款。
前妻找的借口也是这样蛮不讲理,说冠伟不尊重和认同妻子的付出,所以她再做什么什么都没有意义。
冠伟愤恨地想,这些女人简直是忘恩负义,没有丝毫感恩之心与夫妻情义!都需要好好地管教!
心念至此,不等刘先生反驳,冠伟突然上前对着白女士高声道:“你整天在家风吹不到,雨打不着,根本体会不到男人在社会上的压力有多重。既然你像个孩子一样需要他来养活,就别挑剔他对你像对待孩子一样苛责!虽说配偶双方各司其职没错,但是贡献少、价值低的一方,向一直为了家庭的利益作出更多努力的一方,多一些妥协与忍让,是完全应该的!”
白女士吓了一跳,登时湿了眼眶,转头望着冠伟轻声:“我怎么没有贡献和价值?我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照顾他饮食起居,为他侍候双亲,还把所有的空余休息时间都拿来做微商卖面巾纸,尽力赚钱贴补家用,这些难道都不算价值吗?”
冠伟听了这话,神情变得有点严厉:“你卖面巾纸能挣几壶醋钱?至于其他的,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做这些?本来就是你们女人分内的差事,不止应该做,而且毫无难度,这些事放在男人身上,做得要比你好很多,但是男人的事儿你们女人干得了吗?”
坐在白女士身边的那短发干练的女子,忽然忍无可忍地站起,她盯着冠伟,冷冷地道:“女人能干的事儿,你们男人也未必干得了!”
那女人的神情十分古怪,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秘密在心里,眼神阴郁得像能冻住人,冠伟看着,心里厌恶到了极点,一早上积累的愤恨烦躁,终于忍不住全都爆发了出来,他毫不退让地也站起身:“你是什么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白女士见场面有些失控,只得怯懦地低声介绍道:“这是我的堂妹。”
白女士的堂妹望着冠伟轻哼了一声,拉起白女士道:“走吧,这个和你老公一样,都在心里把女人踩到地平线以下了,怪不得你们夫妻的关系越来越糟,总是找这种人来调解怎么可能会好?”
冠伟被这话气得怒不可遏,追到调解室门口,探出头去,冲着两个女人的背影大声道:“这可是你们自己中断的,所以别指望能少付调解费。”他气愤地叫:“一分也不能少!”
白女士的堂妹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高深莫测地一笑:“钱不会少,而且我还打算多付一点别的东西给你。”
冠伟有些愣怔,然后更加怒火中烧,当即高声道:“这是威胁我!太可笑了,我难道会惧怕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威胁?”还在调解室发呆的刘先生没想到双方起了这样的冲突,也不知如何处理,只得讪讪地追了出去。
三人离开后,冠伟独自一人坐在调解室里,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心神不宁,头昏又憋闷,他只得起身到院子里去逛逛。半个小时之后,当他再回到调解室里,屋子里隐约飘散着阵阵焚烧过什么的气味,他以为有抽烟的同事刚才进来过,所以并未在意。
一个小时之后,冠伟的心情好容易平静下来,突然听见有重重的敲门声,他推开门,意外地看到白女士的堂妹站在门口,正望着他笑,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我额外送你的东西已经交付了,接下来,你好好享受我的礼物吧。”
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令冠伟重新不安起来,他气恼地转回身,想找到那礼物扔回去,但是在屋里上下翻腾了一个遍,什么也没找到,这时突然间想起,方才那满屋飘散的怪味,这下,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女人烧了什么?是对身体有害?还是让人成瘾?或者只是个虚张声势的恐吓?
冠伟反复想着心中惴惴不安,想要报警,但是又没有真凭实据,只得赶紧逃离了这间屋子,他一路神情恍惚地回到家里。身上渐渐觉察出有些不妥,全身上下忽然剧烈地瘙痒起来,而且滑腻得难受,他忍耐了一路,刚到家就赶紧脱衣进浴室拧开了花洒。
异状就在那时出现,冠伟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前迅速膨胀,沉甸甸的像塞进了两块大石头,酸麻无比,他惊慌失措地来到浴室镜前查看,从外表看来,胸前不红不肿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奇特的胀痛却越来越厉害。
当时冠伟诧异地揉捏了一下自己的胸部,突然,两道白色的液体从乳突处滴滴答答流了出来,他登时如同石化了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胸前两条欢快流淌的乳白色水线,一时间惊恐万状地摔倒在马桶前面,忍不住发出难以抑制的嚎叫!
冠伟跟妇科专家讲述完了这段过往,专家还是不能分析出这事情与其身体变化有什么关联,也并不支持冠伟对那神秘焚烧味的有毒推测。最终对他症状的解释是雌性激素意外增长,荷尔蒙失调。开了一些调理的药出来。
冠伟无奈,只得遵医嘱回家休养。他的身体依然持续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每隔两个小时就得挤一次奶,半个小时就得去厕所小解,呕吐更是随时随地出现,总是非常饥饿,但是只要一吃东西就吐得天翻地覆,连苦胆都要呕出来。
接下来的一周,冠伟跑遍了市里最有名的医院,所有医生开的药都无法缓解症状,他彷惶恐惧到了极点。有一天他在街上恍恍惚惚走着,突然看到了堪舆街古香古色充满肃穆的街口,好似受了什么感召一般,他思忖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
紫微堂生变
报君知的院子自修好之后,不仅能如常隐身,还比之前更加稳固,对外界声音的阻隔效果竟也好了很多。他接连几月都没放心休息,这一天清闲无事,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午觉。
他刚躺在紫藤架下的罗汉床上,舒舒服服地晒着花阴凉儿,生出点睡意来,突然一声巨响,128号的大门被谁一脚踹开。念白一脸火急火燎地闯进院来,报君知起身正要发作,却见念白神情非比寻常,不由得问道:“出了什么事?”
念白极为失态,又急又怒地一路跑着进来喊道:“小师爷,出了天大的事,小星星触犯了诫规,堪舆街七星五岳堂的那几个老家伙,要消了小星星的戒牒,把她赶出堪舆街。五师哥因为回护小星星,被除了方道长之外的三个老家伙一通排挤,他们一早就觊觎咱们紫微堂的大房子大院,趁着这个事就绕到居所分配不公上来,我刚才听前去打探的师侄说,他们非要紫微堂搬出首房正院,不然就要赶我们出堪舆街。”
念白喘了口气,端起桌子上的冷茶“咕嘟咕嘟”灌了一气,接着道:“如今整个紫微堂都乱了套了,我那些师侄们吵着要一起去找三个老家伙们理论,我发了顿脾气才压住他们,然后赶紧跑来找您。”
报君知听完双眉一蹙,沉声道:“颠三倒四,把事儿给我说全了,小星怎么犯的诫规。”
念白缓了缓,将气息喘均匀,重新开始详细讲述起来。
原来,逸霏星三年前隐匿了身份,考上了离堪舆街不远的一所大学,主修心理专业。她在学校有个要好的同学名叫白萍,两人特别说得来,经常结伴出去。逸霏星心性单纯,架不住白萍的追问,便向她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偷偷带着白萍来堪舆街玩儿了几回。
谁知那白萍却是个有心计的,听了逸霏星讲的各种奇闻异事,又看到星辉阁里撂着不少符图,就起了些不好的心思,刻意套着逸霏星问清楚了一些简单符图的使用方法,然后趁她不备,竟暗中偷走了许多。
这一切逸霏星一直被蒙在鼓里,全不知情。直到三天前,有个叫冠伟的人撞进堪舆街、来到正宁派穆老的至宁堂里求救,说怀疑自己被个姓白的女子下了妖术,穆老亲自探查符图,探出这冠伟身上被下了老早就禁用的“产翁符”,中符术的男人要经受女人从怀孕到哺乳的种种辛劳苦楚,期间就成了个雌雄不分的哺乳男人。
这之间过程十分摧毁尊严,令受术人要经受极大的心理折磨,因此被禁用。
穆老让门下弟子倒查,查出这符图出自星辉阁,又派弟子找到了那个施用符图的白萍,将她带回了堪舆街,白萍被至宁堂的阵仗吓坏了,一口咬定所有符图都是逸霏星送给她,并教她施用的。
对常人施用术法,造成伤害,是风水师的大忌,已经触犯了诫规,穆老一听之下,自然是勃然大怒,当即遣门下弟子将逸霏星押送进了七星五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