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狗叫,对,你就当是狗叫。”
抛开闻太医那些恶毒的言辞,他不过是一位老人,秦飘然于心不忍,本想着算了。
然而,白术就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看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道:“闻太医此话有理,秦小姐,你就当是遇到一条胡乱咬人的疯狗。”
被白术这么重复一遍,闻太医心中气愤却不敢发作,一时窘迫到极点。
他再次转身,对秦素道:“宰相大人、、、、、、”
不等他再继续说下去,秦素对白术道一句:“白太医请自便,老夫略感不适,就不陪你了。”
转身之际,他看了一眼秦飘然,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
秦飘然看不懂,想唤一声爹爹,却见秦素已经离开。背影弯曲,步履蹒跚,尽显苍老之态。
在那一刻,不止秦飘然动容,连白术看了,都莫名觉得心酸。
竹山冲子悦挥挥手,然后也跟着秦素走了。
从头到尾,秦素压根就不理会闻太医,被彻底无视,心里到底有多么不痛快。
他心道:“拽什么拽,儿子都没了,还有什么可言!”
他瞥了一眼白术,眼神里尽是不友好,似乎在道:给我等着,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而后,径直离开,看都没有看秦飘然一眼。
见闻太医走远,白术道:“瞧见了吧,这种人根本就不会诚心诚意道歉,你不需理会。”
秦飘然侧身屈膝行礼,道:“多谢白大人出言相救。”
白术大有受宠若惊的架势,“言重。”伸出双手要去扶秦飘然,手伸出一半,对方已经被阿彩扶着起身了,好在此时没有人留意到他的这个举动,他悄悄地将手收了回来。
一直沉默的阿彩总算是有机会说上话了,她拍着手道:“老爷,您太厉害了,那位林大人气得头顶都冒烟了。还有刚才那位大人,居然说自己是狗。哈哈哈!”
小丫头说起话来,没羞没臊,也不顾及形象,她也只有在白术和秦飘然面前,才敢这般。
然而,从阿彩这些称赞的话语中,秦飘然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唤白术“老爷”,她轻声呢喃:“老爷?”,想起在白府她也是这么称呼白术,思虑片刻后只当她是习惯了,一时还没改过来。
子悦亦道:“白太医,谢谢您帮我家小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看着干着急,今天要不是您在,那些人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过分的话。”
在秦飘然面前被连连夸赞,白术竟感觉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得意的意味。
他道:“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秦姑娘无需放在心上。”他还是喜欢称呼她“秦姑娘”,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那么遥远。
顿了顿,白术抬手指了指秦飘然,又指了指秦素离开的方向,“你、、、、、、会不会留下来?”
秦素痛失爱子,秦飘然是他唯一的血脉,他能在这种时候公开秦飘然的身份,或真的是对以前种种的幡然悔悟,秦飘然若选择留在秦府,合情合理。
然,对秦飘然来说,十几年的不闻不问,险些害得她自尽,就算她不计较,心里的那道坎,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过去的。
况且秦素并没有让她留下来。
被伤得深了,就会把自己包裹起来,裹得严严实实的,不会让自己轻易地走出来。
她微微摇头,道:“我给兄长烧些纸钱,便离开。”
白术随即道:“那我等你,然后送你回去。”
“好。”没有半点犹豫,秦飘然径直应下。
宰相府到右丞府,相距不远,出于对秦飘然的保护,柳相特意安排了马车。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白术的护送。
白术后知后觉,秦飘然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的。
阿彩自觉的和子悦坐到马车外面,留给白术和秦飘然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路上,白术有好几次欲言又止,深思熟虑过后,觉得再说什么都只是给对方增添烦恼,干脆什么也别说,就这样安静地和她呆在一个空间,他便觉得心满意足。
外面是热闹的集市,马车里的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两边,就像是独自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明明人在一处,心思各异,就像是相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随即传来子悦的声音,“小姐,我们到了。”
白术:“、、、、、、”这也太快了吧,他在心中暗暗腹诽:这子悦还真不懂事。
秦飘然淡淡一笑,起身就要去掀门帘,然而马车又动起来,秦飘然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好在白术眼明手快,及时扶住她,才免于被磕磕碰碰。
秦飘然从新回到座位上,眼帘半垂,脸上不知是因为天太冷还是怎的,生出一抹红晕,霎是好看,她轻声道:“多谢白大人。”
他微笑着答:“举手之劳。”忽而眸子暗沉,明显不悦,“怎么回事?”这话是在问马车外的人。
“回老爷,是子悦,子悦他走错地方,认错门了,我们还未到右丞府,老爷,小姐你们坐好了。”
会认错右丞府的大门,阿彩编的这话谁信。白术心道:阿彩你要帮忙,也不是这样帮的吧,明显一听就是假话,你家小姐怎么可能会相信。
不过这老爷和小姐是什么称呼,好像差辈了!
因为心虚,白术不敢直视秦飘然的眼睛,侧过头不去看她,怎奈余光中全是她的影子。
温婉贤淑,谁若是娶了她,一定会很幸福。
秦飘然听了阿彩的话,倒也没有置疑,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端端正正地坐着。
白术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想说的话还是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秦飘然亦是这般。
右丞府的马车饶着王城的大街转了一圈又圈,集市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看得最为清楚。
马车里的两个人,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往哪里走,但大致也能猜想得到,秦飘然不道破,白术就装作不知道。
终于,在饶第六圈的时候,白术换了一声阿彩。
阿彩当即会意,“是,老爷!”
阿彩左一句“老爷”,右一句“老爷”,秦飘然实在纳闷,若说是口误,一次两次还能解释,次次如此,这又该作何解释。心有疑惑,但她也没当面问。
很快,马车再次停下。
子悦道:“小姐,我们到了!”
这次是真的到了!
白术依依不舍地走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