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缕阳光撒在了白翎脸上,虽之前身为皇子,但也没有出过皇宫半步,此番乃初临人世,无依无靠,只得露宿街头。
白翎在一户人家屋后的草垛上将就了一晚,虽是只有八岁,但他毕竟经历了这个年纪最痛苦的事,承受了太多,使他的心智超出同龄人。
白翎睁开眼后,第一反应就是逃离京都,想必他出逃一事已经被发现,此地便不可久留。
他起身正准备走时,听见不远处响起一片马蹄声,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那名骑兵手中拿着一份布告,贴在了公告栏上,一时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待骑兵一走,白翎也混在人群中凑了上去,那正是对自己的通缉令。
刚改朝换代,百姓还没有从前朝覆灭的悲愤中走出来,人群中大多数人都在抱怨道:
“什么!这齐国国君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已经夺取了大权,还要对前朝唯一的皇室血脉进行追杀!”
“是啊,为何非要如此赶尽杀绝!这还只是个孩子啊!”
白翎听了这些话,不由得心中一丝伤痛,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亲人了,他暗自握紧拳头,只要日后有机会,势必报了此仇!
他没有再犹豫,从酆都东门出城,他记得曾经父皇说过,东门是商人来往的通道,那么自己逃向外地的机会就更多,几率越大。
这才是清晨,东门就早已车水马龙,来往的运货马车和商人络绎不绝,毕竟这里是京都,整个国家商业的汇聚地。可是正是因为来往的人多了,此地的盘查更为严密。
白翎关注着所有人的动向,寻找可乘之机。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循声望去,一辆通体墨色的马车疾驰而来,快要到卡点的时候依旧没有减速,几名士兵手持长枪拦在了那辆马车前。但是它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士兵慌了,立刻让开了,谁也不想被疾驰的马撞残废,但是这不意味着没有办法让它停下,一名身着亮银色盔甲的将军长枪在马腿处一横,那匹马长嘶叫一声,前蹄抬起,停下了,他示意其他士兵包抄过去,当众人围上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因为人内心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不远处的白翎见状,心里暗声道“好机会!”
正在他准备走离开的时候,一双手牵住了他,伴随着儒雅的语气,一名男子出现在白翎面前,白翎一脸诧异,正准备挣脱时,那名男子食指挡在自己嘴唇处,比了个“噤”的手势。
白翎也并没有感到威胁感,甚至被他那双手握住的时候还有些温暖,更何况他自己那么小,如果对方想怀有恶意,早就强行带走了。
那个男子从白翎的眼神中读出了些什么,牵着他,白翎也没有反抗,跟着他从京城内的小巷穿行而出,来到了一座残破的寺庙内。
白翎的母亲曾经和他讲过这座古寺,这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上一代帝王带着残兵殒命于此,此后夜夜可问叹息之音,原本的和尚也都因为这个离开了,寺庙也就荒废了,这座寺庙从前的名字无从得知,但自那以后,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夜啼寺。
白翎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带他来到这里,那个人一路上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名男子松开了手,走向古寺的门,那木门上的红漆早已脱落,只剩下淡淡的残影。他推开了木门,门内飘飞的灰尘扑面而来。
白翎尾随其后,皱了皱眉头,用手捂住口鼻,那名男子微笑着回过头,道:“这里很陈旧了,殿下不要在意,哦。对了,忘记介绍自己了,月卫统帅,钥萧!”
白翎眼睛一亮,他听说过月卫,大燕安插在各地的精锐,可是当大燕覆灭时,所有人杳无音信,而如今站在眼前的却是月卫统帅!
钥萧看着白翎,依旧脸上洋溢着笑容道:“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当大燕处于危难的时候,月卫迟迟没有露面,我可以告诉你,大燕灭亡无法阻止,即使温元齐不造反,也不过只是晚几年覆灭罢了,周围的小诸侯国,在先祖打下来江山的时候就该彻底铲除,可是他选择了保留,这就留下的祸根,现在的大齐也是如此,月卫之所以没有出动,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等待时机,那一天不会太远,当我们在京城的眼线得知还有殿下您的存在,便发动人员寻找,这才保留下大燕的唯一血脉,待到时机成熟时,我们会辅佐您重归帝位!”
白翎从钥萧的话中听不出半分情绪,姑且也只能信任他了,他始终一语不发,钥萧转过身去,走到一座沾满灰尘的烛台旁,用力旋转它的底座。
“咔——砰”,寺庙角落约一平方米的地面自动移开了,露出一条地下暗道,灰尘漫天飞舞。
钥萧朝着那个暗道走去,对白翎说:“跟紧我!”
白翎也挺好奇,这地底下究竟是什么,于是跟了下去。
钥萧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匣子,从中拿出火种,点亮了狭窄的通道旁的蜡炬,一眼望去,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尽的深渊,脚下踏着的阶梯,通向的只有黑暗。
其实深只是心理作用,不过一分钟,就来到了一片平地,只是眼前一片漆黑,钥萧似乎对这里挺熟悉,摸着黑点亮了这个地下暗室的所有火炬。
突然的光亮刺痛着白翎的双眼,当他睁开眼是,周围的一切堆积满了灰尘,蛛网密布,似乎有许多年没人来的样子。
钥萧仍旧是那副笑脸道:“这个暗室是当初我还未晋升只是的情报中专处,后来我走了,也就荒废了。”
“那我们来这干嘛?逃难?”白翎不解地问。
钥萧莞尔一笑,没有回答他,着手擦去一个匣子上爬满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把匕首和一枚凤凰状的玉佩,在匣子的封存下,没有沾染一丝灰尘,匕首的刃上可以反射出人的面庞,玉佩在蜡烛的微光下熠熠的闪烁着一般。
“待在这无疑是苟活,而且也是徒劳的,如果将来你无德无能,月卫估计也不会听从你的号召,你现在还小,我无法留你在身边,大燕覆灭,我们月卫只能选择隐匿,所以,我打算让你乘着年少,出去闯荡,也就当做对你的考验,是否能成为统领我们的君主。”钥萧耐心地解释道。
“那我该怎么做?”。对于白翎而言,自己已经毫无牵挂,即使在考验的途中命陨,也无妨,但是他真的需要一个可以复仇的机会,他不是想夺回属于白氏的一切,而是单纯地复仇心切。现在自己还小,一切皆有可能,莫欺少年穷!白翎这一问题好不避讳的吐露了心声。
钥萧眉宇间透露出一分不平静,但依旧不改微笑,道:“很好,这匣子里的是一位前辈留下的信物,当年遇难江湖,幸得家父相救,于是留下了此物,见到这个,他自然会遵守当年的承诺,收你为徒的,本来家父是想让我投入大师门下,只苦于当时出了点意外,没能找到隐居的大师。这位大师对人世不感兴趣,但他却有一身绝世武艺和独门兵法,苦于神人见首不见尾啊!”
白翎略微感觉到钥萧口中的大师并非等闲之辈。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钥萧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了,一边熄灭烛火一边道:“想好了就拿上这些东西。去瀛都,九霄峰,翠竹谷,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白翎有点慌张,即使自己再怎么报仇心切,毕竟自己才八岁,此去瀛都,路途遥远,恐怕是连目的地都到不了。
他犹豫了片刻,直到周围全部陷入了黑暗,钥萧来到他身旁,俯下身在他耳边问到:“想好了吗你?”
白翎默不作声,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匣子,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命运注定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黑暗中,钥萧收起了那副笑脸,露出了令人感到窒息的狰狞面容。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布局,他的确是月卫的统帅,他的确是想让白翎去找那个所谓的大师,但他的目的,却不止于此。
钥萧在出了地下暗室以后,神色恢复的和平常一样,他毫不费力的将白翎送出酆都。然后,他的人就不知所踪了。
白翎仰望天空的太阳,用手遮在眼睛之上,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酆都,他心里默默许誓,将来再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让世人知道他还活着,一定会手刃仇人。
但是他并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他还是太小了,不知世事险恶,卖出这第一步,便决定无法回头。
(酆都。皇宫)温瑶面色惨白的躺在寝宫中,榻旁站着数名御医,面色凝重,轮流把脉,直到最后一名御医无可奈何地退下的时候,温元齐不由得心中泛起一起惶恐,道:“朕的女儿到底得了何病?”
一名御医上前道:“公主脉象实在是奇特,老朽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恶疾。”
另一名也道:“是啊,陛下,公主这病说来也怪,只是偶尔在作祟,对身体的伤害并不是致命,但是……”
看到御医欲言又止的样子,温元齐不禁大怒道:“倒是说啊,但是什么!”
“恕老朽直言,如此日积月累,不出五年,公主便会命丧在此病下。”
温元齐目光扫视过所有人,脸上皆是愁云惨淡,便知他并非在开玩笑。就在温元齐正准备遣散所有人的时候,一御医上前道:“臣有一味药能够舒缓公主的病,但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拖缓病情,无法根治。”
“爱卿快说!”温元齐转怒为喜,现在只要能救温瑶,哪怕只是延期,也就满足了。
“公主的脉象基本正常,只是体态偏阴寒,在南方瀛都有一味药材,名曰‘凤尾草’,属阳,可以缓解,只是此药材存放时间不得超过两天,此去瀛都快马需三天,所以……”
“瀛都……。”温元齐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温瑶的母亲,才有了如今这番成就。也就是温瑶的外祖母的府邸就在那。可是他又不想唯一和自己亲近的女儿要离开自己。但是他也不忍心看她离自己而去。
权衡再三,他修书一封,快马递至。
数日后,温瑶踏上了去瀛都的路途,一路马车相送,卫兵护卫,不出多日就抵达了,她虽然心有不舍,但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是为自己好。
白翎一路上坎坷众多,最后也是殊途同归,抵达了瀛洲。因为他的背后,钥萧一直紧随,但是他藏的很好,只是一直在暗中助力,并没有主动现身。否则一个孩童怎么可能爬山涉水这么远。
两个人的命运,无形之中,相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