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的确极有道理,欢颜不由得轻笑起来道:“张公公果然没有选错人,闻香你心思灵透,八面玲珑,当真叫人佩服。”
闻香不由得脸色一红,道:“许嫔快别打趣奴婢了,只是从小,张公公对奴婢讲的事情多了些,再加上这些年在宫里的所见所闻,所以凡事,尽心尽力,多留了个心眼罢了。”
欢颜点了点头,宽慰之极。
安胎药每日都喝,欢颜的腹痛却一直没有好过,好在是没有再流血的症状,这才叫她放下心来,德妃来得很勤,隔三差五总会带些补品来,其他宫的妃子偶尔也会来,江映蓉也来看过她几次,每次沁雪宫来了客人,闻香就格外的留心,不过因为欢颜身子不适,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能不见便不见。
每日黄昏,是必然的散步时候,这日晚间,闻香扶着她去往最近的月白亭中休息,还未走近,便见了一群宫妃都聚集在那里,有说有笑,热闹极了,闻香见了人多,急忙就扶了欢颜绕路,可是刚刚转身,分明是有人瞧见了她,竟然就在那里议论起欢颜来。
隔得有些远,听不仔细,可是欢颜还是听到了那几个不堪入耳的字。
什么“这么神气”、“谁的种还不一定”、“恃宠而骄”,都是一些难听至极的话,欢颜顿下步子,背对着那些人,没有动,许正是见着她没有动作,那些人便议论得越发凶狠了些。
“往日里,皇上护着她,现而今,皇上不在她身前,看她怎么得意!”
“你们且等一等,我去会会她!”
闻香分明也听见了这些话,看了看欢颜的脸色,忙的安抚道:“这些人乱嚼舌根子,许嫔不用放在心上,千万不可动怒!”
欢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身后已经传来了脚步声,随即,便听得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道:“臣妾给许嫔请安。”
欢颜回过头来,便见着一位长得还算清丽的女子躬身给她请了安后,便朝她尚未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掩唇笑道:“许嫔近来身子似乎不大好,哎,皇上也真是,这么不疼惜姐姐,那一脚,踹得那么狠,姐姐当时定然疼极了!”
闻香脸色一变,就要上前,欢颜拦住了她,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坐在亭中闲聊的众宫妃也一个个下得亭子,她们都是没有资格去行宫的妃子,品阶不高,有几个是欢颜同期的秀女,家境倒是比欢颜好很多,是以,在宫中虽然没有她得宠,但到底待遇却差不到哪里去,因为她们背后的家世。
也因为此,才是她们对欢颜不敬的原因。
她们一个个依次给欢颜行了礼,欢颜眸光掠过,停在刚刚跟她对话的那名女子身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女子应该是贵人位分,姓徐,爷爷曾是先皇在位时的太傅,深得先皇器重,如今虽然不如当初风光,但昔日的影响力总还残余了一些,尤其秦非墨向来以孝礼闻名,当年的太傅,现在的徐家,他总会给几分薄面,连皇帝都礼让三分的家族,朝中官员自然是巴结,这一回选秀,徐家又把女儿送进宫,想来,是想巩固徐家的地位,重获当年的辉煌。
只可惜,秦非墨虽然给了他们该有的礼数,这位徐贵人,却并不如想象中得宠,是以,同为秀女的欢颜,便是她们妒忌的对象了。
其实当日,秦非墨并没有踹她,只是当时怒火太盛,她拉着他的衣服,他登时抬腿将她甩开了罢了,因为动作太大,欢颜才会跌倒撞到身后的屏风,险些滑胎。
欢颜看向那许贵人,笑了笑道:“自然是疼,不然皇上事后也不会懊恼之极,说他那一脚太重。”
这话俨然说秦非墨后悔踹她一脚了,算是扳回了一局。
果然许贵人闻言,面色僵了僵,随即又笑道:“许嫔如今正得圣宠,皇上自然是宝贝着,只可惜,姐姐这孩子不争气啊,不然,这一趟行宫,姐姐就能一起跟着去了。”
“是啊,可惜了。”身后有宫妃附和,欢颜瞧了一眼,扶了闻香的手便往亭中走去。
看来,这些个女人是成心想看她的笑话,想着法子的打压她,那正好,她近来也无聊得很,上一次遭陷害得事情,她还未来得及去查,心里得那个火便一直没发出来,今日,便拿这些人开开刀好了。
她平日里鲜少出门,除了谢婕妤,江映蓉外,也就同德妃走得近些,与其余宫妃间的私交不深,更何况,她之前刚出冷宫一直是采女位分,没有变过,故而,虽然秦非墨待她与众不同了些,倒是没有什么人巴结,而之后升了位分,却又因为身体的原因,秦非墨下了禁令,故而,也就没有经常出来,是以与这些人便更加不熟了。
今日本来只是想随意走走,这些人却故意找事儿,她倒不如遂了她们的心意。
闻香扶了欢颜坐到上首的位置,那些宫妃们自然也跟了上来,那徐贵人为首,其余的人一个个簇拥在她身后,似助威,又似看热闹,欢颜瞧了,不动声色,只是淡笑着看她们进来。
徐贵人当先在离欢颜最近的位置坐下,一旁的闻香见了,忽而便看着那徐贵人道:“徐贵人,许嫔还没让您坐下呢。”
徐贵人脸色一僵,看了闻香一眼,不冷不热道:“这里又不是许嫔姐姐的沁雪宫,不必这么拘礼吧?”
欢颜笑了笑道:“是我的不是,该调解我这丫头,她也是被张公公调教惯了,时刻记着尊卑位分,怕乱了规矩,几位妹妹们莫怪。”
闻香闻言,适时道:“许嫔,奴婢可没说错,张公公说了,宫里最重要的就是规矩,尤其是后宫,只有人人受规,后宫才能平顺,才不会给皇上添麻烦,位分低一些的,就该礼仪周全,这不仅仅是礼仪,还是对高位者的尊敬呢,不然,就是位分低的人心中不忿,对皇上的赏封有意见,所以才不顾全礼数!”
闻香年纪小,说起这些话来,乍一看,只是一个认死理儿的,倒并不是什么心机,那徐贵人闻言,脸色顿时就变了。
欢颜见状,适时道:“虽是如此说,不过自家姐妹无须客气,众妹妹们都坐吧。”
众妃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徐贵人却突然冷笑一声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婢女,你既然如此识礼数,是不是该记得主子说话的时候,奴婢是没有资格插嘴的?”
闻香神色一凝,看向徐贵人,没有说话,欢颜的眸光在徐贵人脸上扫了一圈儿,轻轻摇着团扇,漫不经心道:“徐贵人说的在理,是我这婢女的不是,闻香,快向徐贵人道歉,徐贵人向来大度,自不会同你一般见识。”
闻香应下,急忙乖巧地向徐贵人赔了不是,徐贵人有欢颜的话堵着,脸色自然不好看。
欢颜眸光一转,看向一众人道:“对了,刚刚路过听见你们好像在讨论什么得宠的妃子恃宠而骄,也不知道是说的哪一位,不知我是否有幸听一听?”
一旁的一名妃嫔闻言,急忙干笑道:“许嫔听错了,臣妾们怎么会议论她人的不是,都是自家姐妹,当相亲相爱才是。”
欢颜闻言看向徐贵人:“徐妹妹觉得我也听错了吗?”
刚刚说要会一会欢颜的人正是她,此刻当着众妃的面,若说欢颜听错了,俨然是向她示弱,但若说没有听错,欢颜势必要问缘由,那便是正面交锋,一时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不过这徐贵人却反应得极快,指桑骂槐道:“臣妾说的是今日看的一本怪谈的书,其中一篇杂记讲了一名妃子与他人有染,并且暗结珠胎,可惜皇上却蒙在鼓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对她宠爱有加,臣妾是觉得,这样的女人,简直是宫中败类,故而与姐妹们说起,许姐姐觉得呢?”
徐贵人话音落,凉亭中的氛围顷刻间凝滞下来,闻香担忧的看了欢颜一眼,却见她脸色并未有变化,反倒是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姐姐说的,是我么?”
徐贵人皮笑肉不笑:“许嫔言重了,妹妹怎敢说许嫔的不是。”
“你自然是不敢。”欢颜竟直接就这样说了出来,徐贵人一愣,面色再次不好看起来,欢颜却依旧是那副闲适的模样,摇着团扇,悠悠开口道:“因为每一个说本妃不是的人,现在都见阎王去了,徐贵人自然是不敢冒这个险。”
徐贵人心高气傲,怎能容忍别人骑在自己头上,不,确切的说,这话是将她踩在了脚底,她是贵人头衔,不过只比欢颜低了一级,她却以这样高位者的姿态,真当她是蝼蚁了?
她惊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看着欢颜,脸上涨得通红:“许欢颜,别仗着自己得宠,就有恃无恐,你不过是小小的嫔位,这后宫还是德妃娘娘做主,轮不到你骑在我的头上!”
欢颜静坐未动,只是看着她:“徐贵人是不是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身份?论起身份背景,你不过是尚书之女,你爹看到我爹,指不定怎么点头哈腰呢,还身份!”
徐贵人冷哼一声,态度傲慢极了,一旁的嫔妃们都静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热闹,不敢插话,或许有些人心里指不定怎么幸灾乐祸。
欢颜轻缓缓将团扇放到桌子上:“那便又如何?你太傅府不过是仗着你爷爷的威望持续到现在,论起品阶,我爹与你爹是同级,我爹客气一点不过是尊敬你爷爷罢了,可别觉着是你爹有多了不起,徐贵人,刚刚闻香还提醒你宫里的规矩了,你怎么顷刻之间就忘了?我是嫔位,你是贵人位分,虽然我只比你大一级,但大了就是大了,徐贵人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如此不敬,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放肆了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