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上来自己心里头的感觉,对她固然上心,却并不觉得到了深爱的地步,只是她似乎就是有着一种魔力,能无声拨动着自己的心弦,一颦一笑瞧进眼里,竟然会让他觉得都是赏心悦目的。
他其实想了许久,才最终决定在狩猎的时候将她带上,最是无情帝王家,更何况,他身为天子。
可是求而不得的痛楚,他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他知道失去的滋味,品过孤家寡人那深入骨髓的寂寞,秦非离何其有幸,能得锦言一路相伴,不离不弃,他秦非墨,为何,就是遇不见这个一个人?一个真心实意对他,不以他是天子身份而依附奉承他,不因为他是君王,而永远承着夫为妻纲,他想要一个闲暇的时候能拌拌嘴,累了可以靠一靠,意见不一,偶尔也能吵一吵,他缺的,从来不是千依百顺的女人,而是一个能真心对他,真心只将他当成丈夫,当成普通携手终生的人,而这所有的一切,他期盼了太久,几乎都要忘记的一切,似乎,在自己都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就都来了。
一切,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他甚至都来不及准备,尤其,是她的性子这般纯真,他怕终有一日,她会被皇宫这样的一个大染缸也染得麻木不仁,他甚至都不敢靠近她,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得她的平安,守住她的纯真,让她在这样一座偌大的囚笼里,依旧绽放自己的天性,那有多难,他清楚不已。 可是,他有多盼望能得一个秦非离的锦言,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吕承欢的死,锦言的离开,已经让他以为此生都再无可能,注定悲苦孤寂,却未料到,他秦非墨的生命里也会出现一道阳光。
她如此格格不入,如此不适合皇宫的大染缸,如此独特,如此任性,如此活泼,如此天真到遇见她的一刻,心已经柔软得犹如一潭深幽的湖水,波光潋滟只为她清水涟漪的眸光中的一点笑颜。
他败了,败在那一双灵动纯净的双眸里,他醉了,醉在那一双甜蜜醉人的梨涡里,以至于,让他竟迫切的在这样的时候做了一个不理智的决定,那就是,他会穷尽手中所有权利,护她一世天真,护她一世周全,许她一世欢颜!
欢颜只觉他看着自己的眸光深幽发黑,却又分明柔软藏尽浓情蜜意,她怔了下,心中的甜蜜忽而一下子炸开,她看着秦非墨,主动缠上他的脖子,送上香吻,秦非墨此刻心中本就柔软,她送上唇的一刻,他便彻底无所顾忌,肆意亲吻起来,似要将这一生的深情都给她。
直至,帘外传来张礼的声音,是宫人送晚膳进来了。
秦非墨意犹未尽松开他,欢颜看着他深幽得异常发黑的眸子,羞涩一笑,急忙从他身下起来,扣上襟口的扣子,低声道:“该用膳了。”
说罢便退居一旁,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站得笔直。
秦非墨的视线自始自终落了她身上,直至她退居一旁,这才收回视线和笑意,对外道:“传进来吧。”
片刻功夫,宫人鱼贯涌入,端来了丰富的菜肴。
将所有人挥退,秦非墨又朝欢颜招了招手,欢颜早就迫不及待,急忙挑了过来,也不等他,直接便拿起了银斛,挑了一根竹笋吃了,砸巴着嘴满意道:“好吃,我都快饿晕了!”
秦非墨看她一眼,在冷宫那么多日,自然是没什么好吃的,他将一只虾剥干净了,放到欢颜身前的盘子里道:“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欢颜连连点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的夹起那只虾道:“皇上,您这辈子,没给人剥过虾吧?”
秦非墨抬头看向她嘴边狡黠的笑意,挑了挑眉道:“有啊,能得朕剥虾的人,又并不是只你一个。”
欢颜嘴角的狡黠顿时就跨了下去,闷闷的将那只虾一口吃了,嚼得特别有力气:“好吧,总算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我也满足了。”
秦非墨看她这副模样,顿时就笑了起来,再取了一只剥好,送到她的碟子里道:“不仅仅是为数不多,因为只有一个,是朕母后。”
欢颜呆了一呆,有些不可置信,秦非墨点了她眉心的那点朱砂一下,佯作生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大胆?也只有你,敢在朕面前这么放肆。”
他在意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对锦言,他没有机会,对吕承欢,她从来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绝对不需要他动手,所以,他唯一这么服务过的人,也只有宁太后。
欢颜顿时就笑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她从座位上起来,跳到秦非墨面前,用满是油光的嘴在他唇上重重“吧唧”了一下,笑得开怀道:“赏你的!”
秦非墨欲继续,她却又身手灵巧的一下子躲开,往书案上而去道:“我差点忘了,齐妃娘娘刚刚可是端来了一碗银耳汤的,专程给皇上您熬的呢!”
她将银耳汤端了下来,打开盖子,立刻便觉得一道香味扑面而来,她顿时满意极了,瞥了一旁并没有什么神色的秦非墨一眼道,“也不知道是熬了几个时辰,这汤汁收得都稠成糊了。”她说着便取了银勺,也不顾秦非墨就在一旁,舀了一勺便送到自己嘴里,砸巴了下嘴巴,眼睛一亮道,“原来银耳汤也可以这么好喝,那我都享用了,皇上不介意吧?”
说是这么说,她却根本就未取得秦非墨同意,直接便放下勺子,端起碗,哗啦喝了起来,几口便喝了个精光,只是喝到底的时候,里头似乎有什么怪味儿,欢颜拿下碗来,对着烛光照了又照,奇怪道:“这地下怎么有点苦?”
秦非墨一听,顿时便笑了道:“那是因为,里头加了补药。”
“补药?”欢颜眨了眨眼睛,再看,有些负气道,“我怎么没尝出来?”
她好歹也学了半年医了,怎么是什么药味儿都尝不出来呢?
带着困惑,她看向秦非墨,盼着他解答,秦非墨却淡笑不语,只是将剔除鱼刺的鱼肉放到她身前的碟子里道:“汤喝完了,这下心满意足了吧?快吃吧。”
欢颜的眸色里顿时又闪过一抹狡黠,也是,她把汤喝光的动作,看似做得极其任性,实在是太显眼了一些,也难怪秦非墨笑话了。
她嘴巴一瞥道:“我可不是吃醋,实在是这齐妃的汤太好喝了些,所以才一时没忍住,没给你留。”
“朕又没说你吃醋。”
欢颜脸色一僵,顿时找不出话来,气呼呼将鱼肉送进嘴里,她忽而就哎呀一声,脸色都变了,指着秦非墨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秦非墨见状,脸色也变了,“有刺?”
欢颜连连点头,眼泪都出来了:“醋……醋……”
秦非墨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取了醋倒进一旁的碗里,端过来递给欢颜,却没想到,欢颜眼泪飙飞地看着他使劲摇头:“酸……你先喝一口……”
秦非墨没办法,只好端起醋来,自己喝了一口,那味道,实在是……酸得慌。
等他放下碗来,要递给欢颜的时候,却发现她原本拧成一团的脸彻底舒展开了,而且笑得十分眉飞色舞,得瑟道:“被耍了吧?谁让你说我吃醋,让你也吃一回醋试试!”
秦非墨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下来。
欢颜发现自己这个玩笑似乎开得过分了些,想了想,她也夹了一块鱼肉,将鱼刺剔除干净了,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道:“真生气了?那你吃?”
秦非墨不动,只是冷眼瞧着她,欢颜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只好悻悻然将鱼肉收了回来道:“好了,我自己吃就是。”
只是,这一口吃下去,她的脸色顿时又变了,秦非墨受了她刚才那一场戏,这会儿,懒得理会她,吃自己的去了,却没想到,欢颜的脸立刻就涨得通红,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这会儿,她也顾不得催促秦非墨了,端起他刚刚放下的那点醋便朝嘴里灌去,咕噜一声,脸色这才总算是彻底缓和了下来。
轻舒口气,一下子瘫软在座位上,欢颜看向一旁有些发怔的秦非墨道:“果然,折腾谁都不能折腾皇上,折腾皇上是有报应的!”
秦非墨拿起手绢来,给她擦了擦嘴巴,这才看着她道:“下去了?”
欢颜轻吁口气,没有回答,秦非墨这才又道:“让你以后还随意戏弄人。”
欢颜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刚被鱼刺卡着的缘故,冒了一身的汗,这会儿也不能解热,她看了秦非墨一眼道:“臣妾都受到报应了,皇上的气该消了吧?”
秦非墨瞥了她一眼:“谁同你那么小气,朕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你便来折腾朕一遭,朕不得不担心,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欢颜顿时倾过身来,缠住他的手臂,抱着道:“臣妾错了还不行,大不了,下回不用鱼刺吓唬你?”
秦非墨回过头来,她迎上他黑沉的视线,四目相对,氛围有瞬间的凝滞,可是突然之间,欢颜“啊”的一声就跳了起来,跑得远远的,同时回头看秦非墨暗沉的脸,分明是满眼狡黠,笑得开怀。
秦非墨拿她没办法,不过,这样轻松的感觉却也是从未有过。他不自觉勾了勾唇,又剥了一只虾放到欢颜碗里道:“不是想喜欢吃虾吗?多吃一点,在外不比宫里,这东西可并不多。”
欢颜一下子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将头枕在他的肩上看他:“我有说过我喜欢吃虾?”
秦非墨思绪一顿,正要随便找个理由,眸光却忽而停在欢颜脸上道:“你的脸怎么了?”
知道欢颜的爱好,只是因为曾经的时候,为了查欢颜的身份,他动用过人力查过她,对于这一点,秦非墨自然不可能说出来,不过此刻,视线被欢颜的脸色吸引,她这才看出她脸色的不正常来,绯红一片,与喝醉酒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