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之中,分明是有一丝落寞的,当年的那些陈年旧事,锦言不是没有看出来她对秦非离的那一丝情意,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主言重了,公主品貌双全,不论才情还是气度,皆令锦言佩服。”
凌雪雁一双清亮的眸光看向她,忽而就释然的笑了笑道:“这世上,让我佩服的女子不多,你温大夫,是唯一一个。”
锦言笑了笑,这个时候,再推迟,便显得有些矫情,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注视着凌雪雁。
终究是到达了宫门口,凌雪雁随即止住脚步,从她的方向,能瞧见宫门外的马车,以及,马车旁边,斜倚着伫立的挺拔身姿,只遥遥一眼,她似乎都能想到秦非离此刻的样子,眸中情不自禁露出些许迷恋的神情来。
锦言瞧进眼里,微微垂下眼睑。
外头的秦非离似乎是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抬眸看来,他身形一顿,随即移动脚步,缓慢走上前来。
凌雪雁的眸光落在他英俊的身姿上,随即再也挪不开。
“公主今日这身装扮,未知驸马是谁?”锦言适时的话顷刻击得凌雪雁面色一白,她随即收回目光,神色之间露出一丝悲戚来,“是个书生,去年成的亲。”
锦言瞧着她的面色,本想再问,随即想到什么,终究是没多说什么。
彼时,秦非离已经走上前来,凌雪雁再抬起头来,眸光之中,分明是有什么碎裂了,秦非离朝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公主。”
他这一声唤,叫她眸内竟起了点点水光,凌雪雁定定的瞧着他,动了动唇,哽了半天,才吐出“秦王”二字,彼时,秦非离已经朝锦言伸出手去,极自然的握住她的手指,却倏尔拧起了眉头看着她道:“手怎么这么冷?”
锦言扣住他的手指,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随即抬起头来再看凌雪雁,她的眸光分明缩了下,锦言知道,只怕,在凌雪雁的心里,还不曾忘记昔日的过往,但这一切毕竟是过去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话,似乎太残忍了些,她自己心里必定清楚,此生注定无法深得这男子的心,所以,仅存的也只是心里的那一丝念想,而刚刚锦言的问话,分明将她心里存有的念想都打碎了,将她从梦境中拉入现实,看着他们的温存,独自忍受着自己的伤痛。
但,感情是不可能想让的,甚至,是连一粒沙子都不可以容下,即便对她存有几分恻隐之心,她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三角关系上有一丝退却,即便,秦非离对她并没有什么。
凌雪雁终究是收回了视线,再看向锦言时,眸色之中,分明有浓浓的羡慕之光,但她自己深知,她已为人妇,这一切,皆是不可能的了。
昔日,她未取得秦非离的心,时至今日,便再不可能,“我就送到这里了,秦王与温……王妃走好。”
秦非离略略颔首道:“有劳了。”
凌雪雁点了点头,看向锦言,锦言对她一笑,算是当做告别,随即又道,“宫中耳目众多,公主若是有空,明日天香阁一叙。”
凌雪雁只微微顿了顿,旋即便明白她要说的事来,微微笑了笑道:“好。”
秦非离这才带了锦言离开。
凌雪雁的眸光分明追随这他们二人远去,瞧着这样一双俪影,如此珠联璧合,她眸中的光芒缓缓散去,终究是沉下眸光来。
站了许久,腿脚都有些麻了,直至身后传来宫人的提醒:“公主,该回府了。”
凌雪雁抬头看了看天,她每日入宫半日,半日之后便需回到自己的驸马府,并不是因为惧怕自己的夫婿,只是为了掩饰当下凌澈重病的消息罢了。
眸色又更沉了些,她抬头看向宫门外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声音恢复如常:“回吧。”
彼时,锦言与秦非离的马车早已远去。
一上马车,秦非离便觉出锦言的不同来,他看她眉头紧锁,不由得道:“皇上是真病了?”
锦言抬起头来,眸色再一次深谙:“他从前所中的毒的后遗症,现在,虽然正值壮年,身体却已经到了迟暮,日子不会太久了。”
秦非离凝眸一顿。
这么说来,眼下,楚帝的江山尚且岌岌可危,只怕,不会帮到他们。
他旋即伸出手来,握住锦言的手指道:“无妨,娘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你不必为这个忧虑。”
锦言抬起头来,眸中的忧色未散:“皇上虽然到了迟暮之年,只要服侍抑制身体衰老的药,是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的,所以,我想再试一次,如果我帮皇上拿到了药,至少,在他活着的日子里,他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秦非离心中默默,只是紧了紧锦言的手指:“不必这般辛苦,如果非要用楚国的人脉,我可以亲自去见楚皇。”
锦言有些不解的看向他,秦非离随即抬起头来,顺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按入怀中道:“原本回京,我便有另外的打算,让你进宫,只是想让你先做一趟试探,现下,既然楚国是这般情形,我想,我的胜算可能更大了些。”
“你什么都不必担心,专心给他做药,若是实在做不好,也无妨,尽力而为便是,其余的,都交给我,我能应付。”
身为丈夫,如何可能让自己的妻子承担起救自己母亲的重任?所以,早在锦言做下那个入京的决定之时,他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没有告诉她罢了。
锦言心中霍然一松,原来,他早有法子。
她撇了撇嘴,却到底还是不忍心责备他,只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腰,将头往他怀中埋了埋,轻轻应道:“好,一切都听你的。”
夜里,照旧是一场缠绵,锦言累得不行,催促他快些,可当他真快些的时候,她又险些晕了过去。
事毕,她暗责他的狠劲,秦非离却在这时咬住她的耳垂道:“白日里,你的眼神可不是这样的。”
锦言眼睛一横,瞪着他道:“那是怎样的?”
秦非离不说话,锦言思绪一顿,却猛然便想了起来,不由得伸手,在他肩上锤了一下道:“原来你都知道!装疯卖傻!”
秦非离无奈的挑了挑眉道:“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的心里,也别存了梗,说起来,昔日我接近她,还不是为了见你,你如此对我视而不见,我唯有想别的法子。”
“所以就想到别的女人身边去了?”锦言瞪了他一眼,彼时,两人虽然已经完事,可他却并未离开自己的身体,锦言倏尔一转身子,原本身侧的人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锦言只觉得逞了,身后的人,却又欺身而来。
“终究是漠不相干的人,又何必因了这个置气?”
锦言抬起眸来,他的眸底汪洋似海,黑如墨玉,她旋即撇了撇嘴,她又不是真生气,实在是他刚刚太狠了!
秦非离一瞧她这般的小动作,立刻知道她的气已经尽数消了去,旋即便再一次倾身而来。
一夜折磨,次日,凌雪雁如约到了天香阁,彼时,锦言早已经候在那里等着了。
比起她的神清气爽,一夜未见,凌雪雁的精神竟似乎比昨日差了很多,锦言拧了拧眉,细细看了看她,凌雪雁的眸光便有些不自在的往旁边撇了撇,这才道:“温大夫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唤我锦言吧。”
锦言并没有细问她的憔悴,想来,大抵是忧思过重的原因,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她此般的原因,所以,就更不必多问了。
凌雪雁微微一笑,重新唤道:“锦言。”
锦言笑了笑,给她斟了一杯茶,这才道:“其实,公主不必这般客气,说起来,我们算是旧识,甚至可以说,是一家人。”
凌雪雁顿时拧起眉头,满目不解:“一家人?”
锦言点了点头:“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温恒的女儿,想必这件事,公主必有听说,我的真实身份,是静雅公主凌香的女儿萧素,我爹是萧百鹤,听说小的时候我们很要好,只是我自己在十五岁那年因为一场大火失了一段记忆,所以,才不记得你们了。”
“素素?”凌雪雁几乎是惊呼了起来,她的视线落在锦言脸上,猛然间便眼前一亮,却并没有立刻承认,只是凝着她道,“你当真是素素?”
锦言也不答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给她:“这是昔年燕王去世前留给我的,公主该识得燕王的笔迹,大可以打开看一看。”
凌雪雁接过了信封,却并没有打开。
她缓步起身,绕着锦言看了又看,锦言也不知道她是在看什么,忽而,她凑到锦言身侧,看了看她的后颈,又取了她右鬓的发丛,细细挑开发丝,然后,她的整个人便惊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锦言觉得奇怪,便回过头来:“公主若是不信,我……”
“不,我信。”凌雪雁忽然坚定的回答了一声,随即绕到锦言身侧,拉起了她,再次细细看了又看:“昨日第一眼,我便觉得你的样貌太过眼熟,只是一时未曾想起在哪里见过,现在才知道,原来,竟是父皇昔日的书房之中。”
“我见过静雅公主的画像,几乎和你一模一样……”她又细细盯着锦言看了又看,眸色竟一时变得有些古怪,锦言欲问,只听得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原来,你竟一直都在我姐弟二人身边,我们竟从来都不知道!”
锦言略略拧起眉头:“公主一直在找我?”
凌雪雁却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她,忽而就拾起了桌上的信封,随即对着锦言道:“我明日再在这里与你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