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自一人守着,不论刮风下雨,绝对不肯走。
这样一来,秦非离这几日便多了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
他终究是起了不忍,到底是自己的娘亲。那么多年过去,在秦非离心里,这份母子情一直在,若不是李念娘做的那些事情,他也不至于走上这一步。
血浓于水,又怎么是说不认就不认的?
锦言看在眼里,虽然没有说出来,却已经决定,替他解去这份忧愁,如果,李念娘是真心悔过的话。
这日午后,锦言特意找出理由说要出去走走,秦非离最近一直在安排他们即将离开的事情,所以自然也是忙碌的,就没有多想。
锦言带了平凡一人在身侧,直接来到了鬼王府入口处。
出来才知道,今日竟下了绵绵小雨。
这雨应该是下得久了,地面都已经湿透,她不过细细瞧去,便见了不远处一颗大树下,一位年轻绝色女子,正独自一人立在那里,背影孤寂落寞。
似乎是听到身后的动静了,她忙的回过头来,看到雨伞下的锦言时,微微一怔,随即,便大步走了过来,也不管天儿是不是下雨。
她走到锦言近前,神色有些激动,却又不知该用何种方式面对她,便一直颤着唇,声音发哑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锦言。”
锦言抬头看着她,只是面无表情道:“你说你后悔了,要我怎么相信你?”
李念娘一怔,看着锦言的目光黯然一闪而过。
她苦笑道:“锦言,我知道我曾经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人的心是会变的,尤其,一个当母亲的心。”
她随即低下头来,缓缓道,“我知道我这个母亲很不称职,甚至根本不配身为一个母亲,非离自小受过那么多的苦,我却都视而不见,而且,这些苦痛竟然还是我带给他的。”
她声音里满是黯然,“我一心一意念着报仇,可是,当真的大仇得报,我却发觉我竟开心不起来……我失去了太多东西,而这些东西,竟然都是因为我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致。”许是因为连日来都守在这里的缘故,她看起来,脸色惨白,嘴唇开裂,眼下还有一大片乌青,实在是憔悴至极,她继续道,“一个女人,要那么多虚无的东西做什么?只要看着自己的后辈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繁衍下一代,就知足了。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这才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幸福,可惜,曾经那么许多年,我竟半点没懂。”
她低下头去,抹了抹眼角,声音也是沙哑的,随即抬头看着锦言,道:“锦言,我昔日对你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情,理应有应得的惩罚,但是,就请你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原谅我吧!”
她说话间,竟对着锦言跪了下去,锦言吓了一跳,要扶她,她却怎么也不肯起来道:“昔日诸般过错,都是我的不是,这一份道歉,我应该给你。”她看着锦言,“只希望,这样,你心里能好过些!”
锦言顿时没再说话,也没有搀扶她,只是冷眸看着她道,“如果你是诚心悔过,我自然可以不去计较曾经的事,可是,如果你另有目的,那我绝不会放过你!”
李念娘却猛然就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锦言一愣,她随即举起手指发誓道:“我李念娘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假,当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锦言沉默着,半响没有说话,她对李念娘实在是无感,但是,为了秦非离这段母子情,如果李念娘是真心悔过,她自然尽力去撮合。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给你一个机会,至于你能不能与非离和好如初,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
李念娘连连应声,锦言这才淡淡道:“那你进来吧,你的衣食起居还和从前一样,不过,你最好是能诚心。”
终究是将她迎了回来。
她依旧住在从前的地方,锦言吩咐冷月将她的衣食起居都安排好,又遣了两名婢女服侍,便算是安定下来了。
锦言原本打算午饭的时候亲自跟秦非离说,却没想到,李念娘那边竟然传了婢女过来,让他们去她那里用午膳。锦言讶然之余,也不知道她是真悔改还是假悔改,不过,只是一顿饭罢了,如果她想要做什么手脚,她轻易就可以知道。
秦非离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李念娘那边过来催,他知道李念娘进了鬼王府当即便脸色一沉:“谁让她进来的?”
那婢女立在那里,吓得一哆嗦,却还是下意识看向锦言,锦言随即上前,扯了一下秦非离的袖角,朝那婢女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她将他带到桌子旁坐好,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瞧见他容色间有疑惑,便坦然道:“是我把她接进来的。”
秦非离皱了皱眉,锦言随即握住他的手道:“她到底是你的母亲,如果,她是真心实意悔过,我们又何必抓着从前不放?”
秦非离的脸色虽然有缓和,眉头却始终还是皱在那里,锦言又继续道:“只是给她一个住的地方罢了,她身边又没有人,如果想要做什么,她也翻腾不起来。”
秦非离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轻叹一声道:“我只怕委屈了你。”
有什么好委屈?如果李念娘真的是疼他这个儿子的,一家人好生在一起,秦非离心里,必定也会好过。
“如果她是真的为你好,就不委屈。”锦言笑了笑,看秦非离终于舒展眉头,她随即道,“去吧,既然婢女来催过,那我们就去,听说她是亲自下的厨,我们不要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秦非离握着她手指的手紧了紧,这才点了点头。
来到李念娘住的那件石室,外殿的餐桌上,早备好了极其精致的一整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看山去都让人流口水。
李念娘将最后一盘汤端了出来,笑看着他们俩道:“快坐,这些菜大多都是非离从小爱吃的,锦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所以就多做了一些。”
锦言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许是因为忙碌,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倒不似从前那个一丝不苟,从来将外貌精致到极致的人。
她随即捏了捏秦非离的手指,对着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板着脸,这才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李念娘欢喜之极,坐下来之后,便先给秦非离夹了一块素菜,见他脸色猛然一沉,有些讪讪,笑着道:“你们多吃些,多吃些。”
她默默无声的吃自己的,气氛一瞬间便有些凝滞下来,锦言在桌子底下伸出手来,捏了秦非离一下,秦非离低头看了她一眼,锦言示意了他碗里,秦非离嘴角一沉,锦言却直接夹起那快素菜来,示意他张嘴:“吃了。”
另一头,李念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便也有些期待的看向秦非离,最终受不住锦言的坚持,秦非离便张嘴吃了下去。
李念娘立刻就眉开眼笑,招呼着锦言多吃些。
锦言没有说什么,她有细细闻过,这些菜都没有下毒,味道也还不错,故而,也就默默的吃完。
秦非离至始至终也并不多说话,两人吃完之后回去,一连几天,李念娘每日都会准备一顿午膳,让两人过去。
秦非离这边的准备工作,基本已经妥当,另一头,两大护法也传来佟儿一切安好的消息,这让锦言又是激动又是喜,好在,再过不久便能见面,那份激动之心,这才压下去几分。
而这几天,与李念娘的关系也逐渐缓和了许多,虽然秦非离依旧不怎么说话,但是总是没有一整日阴沉着脸便是。
李念娘听说了他们即将要走,竟在自己房中给小孙女织了好几双小鞋子,虽然对她无感,但这般行径着实打动了一下锦言。
太后养了十来天的伤,伤势太重的她,中间就醒过几次,秦非离已经决定这天晚上安排人将她送回宫里去,然后三日之后,他们一行人便离开。
李念娘知道他们离开的确定日子,看起来难过极了,不过这日午时,她还是按时备好了午膳,说是这是最后一次,当为他们送行。
午膳用完,李念娘忽而提出让锦言跟自己到房间里去一次,说是要把自己做的一些佟儿的衣服交给锦言,锦言便直接跟她去了。
秦非离一直在外等着,却发觉半天都没有人出来。
他心中觉出异样,直接便去往那房中,却发觉,里头空空落落的,哪里来的锦言和李念娘的身影。
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并且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秦非离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所以,当房间内忽然有异样传来时,他竟然没有避开,直至,脚下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口子来。
下面是一层楼梯。
他的眸光闪了闪,实在是没有想到李念娘的住处竟还有这密室。
他毫不犹豫的便掀袍子跳了下去。
里面,是一间并不算太大的密室。
他一眼瞧去,轻而易举便看到了被置身于无数锋利的刀尖上的锦言,她被两根绳子捆绑着,吊起,悬空在那些刀刃上,看上去危险极了,而她自己,此刻竟似乎是昏迷过去了,一动不动。
秦非离看到李念娘隐在那黑暗处,缓缓一字一句道:“你最好不要过来,因为你前面的每一步地面都有机关,如果一旦走错了地方,你必会被乱箭射死,而你的锦言,自然也不能幸免。”
秦非离的脸色顷刻便沉了下去,眯着眸子看着她,森冷道:“所以,你一开始计划的就是这个?”
李念娘轻轻勾了一丝唇角,那笑容多少有些诡异:“这件密室,是我花了十年的时间秘密打造的,每一寸都是请人专门设计而成,别说是你,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我的这间密室之中,全身而退。”
“我要的,自然不是你们的性命,把玉佩交出来,只要你交出鬼王府的玉佩,你放心,我会念在你是我儿子的情分上,放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