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她已经说了出来,秦非离顿了顿道:“好,那便去你说的地方。”
锦言的眸中,已经不止亮色那么简单了。
吩咐人提了热水进来,秦非离亲自帮她沐浴更衣,这让锦言着实有些害羞不已,虽然两人在一起那么久,孩子也出世了,可是,这样直面坦诚的样子,还是需要一丝勇气的。
她脸色不自然得很,秦非离却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帮她换上新衣,又带她来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来,欲给她梳头。
锦言当即就按住他的手道:“我自己来就好。”
秦非离低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指,转瞬,已经将她的手圈进掌心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做。”
锦言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却见他眸色极度深邃,恍若一望无底的深渊,可是这片深渊之中,却分明泛着一缕柔情似水来,锦言随即展演一笑道:“好啊,不过手艺别太差,我可不想难得的一次出门,变得见不得人。”
秦非离低笑了一声,随即极其认真的将她的长发全顺到脑后道:“为夫遵命就是。”
他的手法并不熟练,却认真得很,直至将满头青丝挽成松软的发髻别在脑后,胸前再出了一缕自然垂落,然后,他从首饰盒中取了一枚玉兰簪,别进发间。
锦言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道:“看不出来,你手艺还不错。”
秦非离微微一笑道:“虽然不常做这样伺候人的事儿,不过,见得多了,自然也会一些。”
锦言撇了撇嘴,似不满他这般的聪明才智,这发髻明明极难弄,她学了整整一年,才会自己拾掇头发,他却说看看便自己学会了,真是欺负她这种人的智商。
“好啊,那你应该也看过冷月帮我上妆咯?你也试试?”
秦非离微微一笑,取出水粉胭脂来道:“这有何难?你闭上眼睛,我试上一试便是。”
锦言果真闭上了眼睛,脸上被一阵捣弄之后,眉上忽而一沉,明明是极小的动作,锦言却不知怎么的,突然睁开眼来,果见,秦非离眸中此刻全是不同于之前的轻松之色,他眸底一片深谙,眸中难掩疼惜和痛色,锦言分明是睁眼过快,以至于,他这些神色都来不及隐藏,全然落入她的眼底。
秦非离见她突然睁眼,眨了一下眼睛,顷刻便恢复了原样。
锦言却依旧那一副低眉的神色看他:“我的病,是不是很难治?”
秦非离微微一怔,旋即将她的手握起,放到唇边吻了吻道:“你不要多心,我已经派人去苗疆那边,很快就能找到人。”
“可是,蛊毒必须下蛊的人才能医治,苗疆虽然不大,可是,要从这么多人里确认给我下蛊的那个人,却并非一件易事,而且,那个既然能将蛊下到我身上的人,很可能是曾经接触过我的人,也许根本就不在苗疆,而是在京城,不是吗?”
秦非离不说话,垂眸看着她。
锦言看了看他,脑中忽而一空,旋即屏息道,“还是说,这个人,就在我身边?”
秦非离捏了捏她的手指道,“你不要多想,不论给你下蛊的人是谁,我都会找到他,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的伤害。”
锦言不说话了,只是神色有些哀凉的看着他。
秦非离心头一空,忽而便将她整个人紧紧拥进怀里,低低道:“锦言,别怕,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锦言在他怀中默然半响,这才吸了吸鼻尖道:“嗯,我相信你。”
她从来没有过不信他,可是,从他这般的姿态中,锦言却忽然醒悟过来,要么,就是那么给自己下蛊的人很难找,要么,就是不能动,不相信他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自己!
害怕的人,也不是她。
锦言偎在他怀中,听着他结实的心跳声,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安静的伏在他肩头,沉默的闭上眼睛。
一笔一画。
黛笔拿在手上,秦非离亲自给她画眉梳妆,一切准备妥当,他这才满意的让她去看镜中的脸。
妆容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她天生丽质,即便是这样的情形之下,稍稍敷了一层水粉之后,已经是人比花娇,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憔悴。
秦非离带了她去了那个有山有水又安静的地方,居然是京城最高的望江楼。
位处望江楼楼顶,放眼望去,整个京城尽收眼底,翻腾不息的层云,延绵千里的山脉,成千上万的家家户户,京城尽在眼底,徐风拂面,别样的惬意孜然。
店家送了茶水上来之后,便又下去了,秦非离给她斟了一杯凉茶,锦言已经道:“果然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
秦非离微微一顿,随即笑起来道:“是啊,站在高点,就会发觉,很多事情,渺小到足以忽略不计,这滋味纵然是精妙,可是高处不胜寒,却也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胜任得了的。”
锦言奇怪的看向他:“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
秦非离摇了摇头,一笑置之,随即转移话题道:“有没有开心一些?”
锦言撇了撇嘴道:“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好,心境也变得开阔不少,以后若能常来便更好了。”
秦非离没有答话,只是将茶递给锦言。锦言接过茶水,正要放到唇边小酌,秦非离忽而开口道:“锦言,过几日,我让人送你回北宇可好?”
锦言面色一僵,回过头来看他:“为什么?”
秦非离没有作答,锦言忽而就明白过来,猛的脸色一变:“要开始了吗?”
秦非离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锦言忽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原本出来游玩的那一丝兴味盎然也消失殆尽,她看着秦非离,眸光清冽而坚定:“我不走,我重新回到你身边的时候就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要陪在你身侧,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她怎可能就这么扔下他,抛下他一人面对着这金戈铁马?复仇,是他的夙愿,身为妻子,她唯有与他站在一处,生也好,死也罢,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怕什么?她的幸福都是偷来的,若然不是因为他,她此生的快活也就无从说起,有了他,她的生命才算完整,她此生,才有了真正的意义。
他们走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到了一起,又怎能在这样的时刻,弃他而去?
锦言的眸中顷刻就凝了泪来,她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眸色哀凉:“非离,我不走。”
他向来坚不可摧的心,似乎永远只会被她所打碎,这样凝泪的眸光,叫他心头发慌发颤,连呼吸都薄弱起来,那双哀伤的眸子,就犹如一把利器,刺着他的心脏,痛的人无法呼吸:“锦言……”
他骤然将她拥入怀中,胸口满满的都是她,那一瞬,他才觉出那股踏实来,原来,没有她的时候,心会那么空。
“我不走,非离。”锦言抱紧了他的腰,又说了一句,这一声里,已经带了哭腔,声音全都哽咽了,秦非离终究是不忍心,将她更紧的拥入怀中道,“锦言,听话,你在,我会分神。”
“我不用你保护我的。”锦言忽然从他怀中抽离,凝神看着他,然后擦了擦眼角的泪道,“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了,非离,你跟我来。”
锦言拉着秦非离便走,秦非离不知道他是带自己去往何处,只能随了她,安静跟在她的后面。
出了望江楼,上了马车,锦言跟车夫报了地点,这才安静的退回马车内,紧紧握住秦非离的手道:“我不走,我一定要跟你并肩作战!”
秦非离沉眸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来,将她搂得更紧些。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一家庄园之内。
那是一座很大的庄园,上面挂着连府二字,秦非离生出几分奇怪来,锦言直接便带他上前瞧了门。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来开了门,看了看二人,疑惑道:“二位找谁?”
“不找谁,我们只是进来讨碗水喝。”
那小厮一怔,随即便打开门来道,“二位里边请,我这就让人拿水去。”
锦言拉着秦非离入内,便又道,“记得水要三分温,凉了我不喝的。”
那小厮低头应了一声,很快便出去了。
片刻功夫之后,便有人端了茶水来,那茶水往锦言桌前一放,那人便开口道:“姑娘公子请随在下走一趟。”
锦言点了点头,这才与秦非离一起,跟着那人往里屋走去。
他们步行至了最里面的一个院落,那人让他们等在门口,等再出来的时候,后面竟跟了简史。
简史一看到锦言和秦非离,怔了一怔,随即急忙迎了上来道:“小姐,你怎么来了?”
锦言与秦非离对视一眼,这才道,“我来看看地方。”
简史微微一怔,看向秦非离,秦非离也凝眸看着他,他随即点了点头道,“小姐随我来。”
他们绕过最里间的房子,到了后院,只不过,这后院是封闭的。
简史按动了机关,他们脚下的土地忽而就动了,三人站着的地方缓缓下沉,到了下面的时候,秦非离这才看到,里头居然像是一个巨大型的训练场,场地规模极大,根本就望不到边缘。
简史随即向他解释道:“这是秘密据点之一,占地一百五十亩,一万人。”
简史话音刚落,秦非离的眸光便凝滞了一下,不解的看向锦言。
锦言这才道:“这是你离开的那一年,我便让简大哥安排的,三年多了,除却现在北宇的人,如果再加上楚国的,有十万人。”
“十……”秦非离忽而便凝住不说话了,他的视线缓缓在操练场上扫过,落在遥远的一排排屋舍之内,已经惊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