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唯一跟昔日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很清醒很理智,再没有当年一头栽进去的盲目。
纵然心房依旧为他跳动,但是,他们的路早已错开,他们是已经分开的人,当初的那一纸休书,她依旧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她只想一心从商,一心发扬医术,而他要的,却是江山天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想自己因为一场感情,便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曾经,她已经为爱情疯狂过一次,倾注一切,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经历过一次,她便更加珍惜现在平静的生活,她可以救很多人,也可以帮助很多人,她有足够的能力自立自强,创造属于自己的王国,止步是一片开阔的天地,往前却是一望无底的深渊,她何必弃下璀璨的人生,去选择那条深不见底的深渊?看不见摸不着而担惊受怕的日子,绝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像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她安静的享受她自己的人生,他们之间,相遇是朋友,已经足够。
到底是喝多了,锦言有些头晕,看向对面的时候,便觉他整个人都在晃动,她无奈的按着脑袋,喃喃道:“我好像……醉了。”
秦非离看了她埋首在双臂中的脸,站起身来,走到她身侧,将她扶起来,细细看了看道:“再喝下去,就真的要醉了,我让花蕊来服侍你歇下,夜深了,我也该走了。”
锦言点了点头,感觉头又还是晕了,她强自按着太阳穴,站起身来,有气无力地道:“我让平凡送……”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忽而歪了下去,秦非离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随即直接便打横将她抱起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了,还是好好歇息吧。” 锦言吓得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确定自己不会掉下去,这才惊魂未定地瞪他一眼,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晃,她唯有闭上眼睛,摸着自己的脑袋,喃喃道:“更晕了。”
她这样小孩子气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秦非离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就算是让我相信那是酒,你也不用这么卖力,现下倒好,把自己喝醉了,明日一早醒来,指不定头怎么痛。”
锦言摸着脑袋含糊回道:“哪里想到,你酒量那么好,简直就是……千杯不醉。”
秦非离弯了弯唇,将她放到床上,这才道:“我随了母亲,所以,酒量好些。”
话音刚落,他忽而顿了顿,锦言睁开眼来,便见他怔忡的立在那里,她眨了眨眼睛,想到昔日他母亲的作为,跟着也沉默下来。
秦非离忽而就开了口,说的话,却是“对不起”三个字。
锦言一怔,看着他道:“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秦非离看向她,眼前的她,酒意未消,面上一片绯红之色,唇色粉嫩,实在是极诱人之姿,只不过,尽管已经半醉,她的眸光却依旧清浅如水,定定的看着他。
秦非离垂下眸来,半响伸出手来,将她鬓角的发顺到耳后,并没有解释原因,只是道:“快些睡吧,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身体才能好些。”
锦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秦非离随即朝她微微一笑,这才放下帘幔,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房间门阖上的声音,锦言敛下眸光来,他所说的对不起,是他自己,还是为他母亲说的?
他曾经说过,他会用他千百倍的好,来弥补他母亲给她的伤害,可是,失忆之后,他并没有做到这个承诺,那他说的对不起,是为他自己吗?为他自己昔日对自己的伤害,向她道歉?
还是,他觉得,他没有补偿自己,没有弥补他母亲的伤害,所以,他为他母亲曾经的伤害向自己道歉?
如果是为他自己,她接受他的道歉,如果是为他母亲……她分得清恩怨,李念娘是李念娘,他是他,她不会将他们两个人混为一谈,所以,如果是代替他的母亲向自己道歉,根本就没必要。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醒来,奇迹的,头居然一点都不痛。桌上的狼藉早已收拾干净,而房间内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很是好闻,锦言想着,该是绵绵昨夜点的香料,这才减缓了自己的头痛。
花蕊送了洗漱的水来,锦言简单收拾了一番,正要出门,花蕊忽而在身后问道:“小姐今日还去药房吗?”
外头的阳光有些大,而今已经快入夏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锦言摇了摇头道:“今天就不去了,昨天绵绵不是说近些天,病人很多吗?她一个人应该忙不过来,所以今天,我替她分忧分忧。”
花蕊闻言,顿时就笑了:“病人虽然是多了些,不过绵绵昨日熬了夜,现下也没有可治的病人了,都已经安置妥当,小姐今日若是有空,不防出去走走,早上厨房的王姨买菜回来还说,今日大街上可热闹了,来了一个马戏团,都是一些年轻姑娘,耍得可好了。”
锦言挑了挑眉:“那就去逛逛。”
虽然热闹她倒是没那么爱凑,但是闷在家里好多天了,也的确该出去走走,不然,她可就要发霉了。
花蕊闻言,立刻欢喜地去找来平凡作陪。
锦言和平凡一起,正要准备出门,却忽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山庄门口,两人脚步一顿,须臾,马车之上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锦言认得他,当即心头一紧,蹲下了脚步。
上一回他来之时,四女都见过,平凡这时也一眼认了出来,贴在锦言身后道:“小姐,是燕王府的管家。”
锦言答应了一声:“我知道,静观其变。”
两人都不再说话,目视那管家从车上下来,缓缓步至她们身前。
管家倒是颇为懂礼数,略略朝她们一礼,这才道:“馆主这是要出门吗?”
锦言略略点头一笑:“不错,正有些事情要办,所以准备出去。”
管家闻言,略略一笑道:“那可真是不巧,我奉我家王爷之命,前来邀请馆主府内一聚。”
“燕王请我?”锦言拧起眉头道,“不知燕王可说何事?”
管家微微一笑道:“馆主不必担心,王爷邀请馆主,只是知道馆主医术高超,想来,馆主也听说过府内世子身患不治之症的消息,其实,坊间传言是真的,故而,王爷这才命我来邀请公子为我家世子治病。”
治病么?
锦言顿住,既然是不治之症,想来必不好治,但眼下,她是绝对不能拒绝的,而且,这管家也是个灵透人,否则,也不会听说她有事要外出,便道出实情来,试问,救人和办事,二者之间,哪个重要,不言而喻。
锦言此刻便只能应承下来。她朝管家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这样,还请容我回去带上药箱。”
“馆主客气了,请。”管家做出一个手势,锦言这才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回去。
平凡自然跟着她一同回了屋。
绵绵一听说这件事,急忙便去给她准备药箱,平凡看锦言一脸忧色,不由得道:“小姐不必担心,此番前去,我必定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
锦言摇了摇头道:“我担心的,倒不是今天。燕王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请我,今日必不会出什么事,我只是想不明白,他接下来的目的罢了。”
平凡一怔,显然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询问道:“小姐的意思是,燕王还有别的目的?”
锦言摇了摇头,看她一脸茫然之色,随即道:“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吧,且看他今日什么反应,大概,我们也能猜到一些了。”
绵绵已经将药箱拿来,平凡替她提过,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出了山庄。
上了管家候在外头的马车,很快,两人便到了燕王府。
“二位里面请,王爷早朝还未回来,他临走前吩咐过,若是馆主来了,尽管先去替世子治病。”
锦言点了点头:“那有劳管家了,还请管家带路。”
管家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即便走在前面,一路往后院走去。
越往后走,越偏僻,直至三人来到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前,管家两块手帕交给二人,随即道:“世子的病有很重的传染性,故而进去前,最好带上帕子。”
锦言点了点头,却没接过,只是道:“这个我也有。”
她示意平凡打开药箱,随即从里头取出三个口罩,给了一个管家道:“这个用起来比较方便我给世子看诊。”
管家一看她口罩的结构,赞赏的点了点头,接过戴上,这才道:“二位随我进来吧。”
屋里子漆黑一片,而今本是大白天,可是屋子里却点着灯,而且四处都被黑布蒙着,一进去,即便有灯,也觉得是一片昏暗,好在一会儿之后,眼睛便适应下来,这才看清屋子内的摆设。
房间很简洁,一桌一椅,简单的家具,一张床。床上半窝着一人,脚伸在外头,床下立了三个人,似乎是在帮忙给病人洗脚,因为灯光昏暗得很,锦言一时没有瞧清,直至管家带她们走近,这才对着床上的人道:“小王爷,大夫来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皇城非常出色的大夫,医好了很多人。”
床上的人闻言,动了动,随即缓慢的偏过头来,这一眼之下,险些没把锦言吓着,只见那人长得十分不正常,眼睛突出,嘴巴也歪着,五官分明是移位了,脸上还有大颗的恶疮,她一惊之下,顿时出色道:“麻风病?”
管家闻言,转过头来看向她道,“馆主好眼力,世子患的就是麻风病。”
那一只静默在那里专注于给小王爷洗脚的三女,闻言都抬起头来,其中一人看向锦言的目光,几近眦裂,锦言怔了怔,她蒙着面巾一时之间,竟未分辨出是谁,只觉得那双眼睛极其眼熟,随即,之间那女子站起身来,缓慢的往锦言走去,眼睛分明是有些泛红的唤了一声:“……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