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丫头在身后已经忍不住掩唇笑了,锦言斜睨了她们一眼,佯作警告,微微挑了挑眉,对着管家道:“多谢石伯一番美意,不过啊――”她拖长了尾音,环视了一眼这个住了那么久的主屋,道:“虽然这里或许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可是对我来说,却是我的囚笼,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她说完之后,对身后的四个婢女看了一眼,四人会意,急忙敛了笑容跟上,随即主仆四人便一路昂首挺胸出了秦王府,半点失落之感都无,反倒像极了解脱的快感。
秦非离远远的看到一行人从府门口消失的身影,脚步不由得顿住,不过那欢声雀跃之声,虽然隔了几丈距离,也依旧听得清晰无比,最重要的是,那欢愉之声,毫不掩饰。
他微微敛下眸光,片刻之后,移动脚步,转身朝府内走去。
马车之内,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刻也没停过。连赶车的车夫都纳闷了,他在外头一会儿,已经传遍了,他家小姐被秦王休弃,这被休回娘家,那是多丢脸的事,可是,她们家小姐好像一点难过的样子都没有,尤其还有那四个丫鬟,那欢愉的样子,倒跟小姐要嫁人似的。
他千万个想不通,却到底只是一个车夫而已,也就只能压下心中疑问,直到,马车终于到了大将军府。
重新回到这里,锦言可算是感慨万千,昔日第一眼醒来,便是在这里,这里是她入古代的第一个落脚的地方,不仅如此,她还在这里收获了一份难得的亲情,尽管,这里也曾有人让她痛恨无比。
兜兜圈圈,重新回到这里,不得不说,也算一段机缘。
而走了一遭之后,她也更清楚的认识这个世界了,对接下来的事情,更有了把握,决心也越发坚定。
宋倾城竟然亲自在外面等着。
四个丫鬟一下马车,便对宋倾城行了大礼,宋倾城让她们起身,随即定定的看向车内。锦言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了,也看到了她,随即挑开帘子下来。
几月未见,宋倾城似乎比年前单薄了些,眼窝下陷,看见锦言,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一动,满目心疼,看得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锦言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宋倾城却直接将她抱住,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锦言原本还心存了几分忐忑,早上温恒的那一眼,显然是含了几分薄怒的,明显是对她提出和离一事不赞同。她本以为,宋倾城应该也是会怪罪她的,可是现下看来,情况却恰恰相反,她不仅没有半点怪罪,反而满面心疼之色,而且,还安慰她,回来就好……
这大抵,就是一个为人母者的心情吧。
一时间,她不由得也微微红了眼眶,沙哑着声音,唤了一声:“娘……”
“好孩子,天大的事情,都有爹娘给你顶着,既然秦王不行,咱们就另寻一户清白人家,不要达官显贵,也不要什么皇亲贵族,只要待你好就成。为娘的女儿这么乖巧懂事,比秦王好的人多了去了,不用难过,啊。”
锦言听她说完这些话,只觉有赖在她怀里不愿起来的冲动,哽着声音道:“娘,我不难过,这休书的事情,本来就是我坚持要求的,对秦王,女儿也早已了无心思。女儿是高兴,终于能够好好陪陪爹爹和娘亲了。”
宋倾城闻言,眉目之间那抹温柔就越发重了些,她点了点头,松开锦言,替她顺了顺额角的发,道:“饿了吧?为娘让刘妈备了饭。”
锦言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母女二人相携走在前面,四个丫鬟看到她们感情这般好,纷纷高兴地笑了起来。
锦言还是住回了从前的屋。
她一个嫡女在府中,又有宋倾城在,日子自然过得惬意无比。宋倾城的身体近来不是很好,锦言便亲自给她调了一些方子,让厨房的人****给她食补再加药补,这样一来,她的身体很快便有了起色。
温恒那日虽然对锦言有苛责之意,但是后来,锦言回来之后,他却并没有刻意的怪罪她,一切吃穿用度,皆和以往一样,态度也没什么不同,这样一来,锦言才安心的在将军府住了下来。
除此以外,温歌吟曾经安排人传话到将军府,让锦言入宫陪陪她,不过锦言却婉言拒绝了,而今她早已一身轻松,已经不想同温歌吟有任何的牵连,也不想与皇家有任何牵连。而秦非离那边,再次镇压了几次事件之后,在百姓心中已经俨然是一代贤王,不过,他风流的名声却始终未去,甚至常有人看见他出入烟花之地场所,所以,几乎可以说是,尽管在百姓心中威望极高,在朝堂之上,却又为百官所诟病,再加上,他不喜拉党结派,所以,即便他屡建奇功,却并不十分得百官的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一年过去。
除夕那日,宫里赏赐了很多礼物来到大将军府,其中不乏温歌吟的赏赐。这半年多的时间,锦言过得极其清净。宋倾城和温恒怕她被休弃之后,有郁结心思,对她的自由,向来不过分干涉,而有平凡的保护,他们也放心。
而这半年多的时间,锦言几乎跑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连成为五百里的范围都跑到,但凡是有名医,或者医术超群的地方,她都会前去拜访一番,不仅如此,这大半年的时间,她还收集了许许多多的医书,很多甚至还都是孤本,她从那些医术高超的人手里抄录而来,也正是这大半年的走访,才让她知道,真正的医术高超之人,其实是隐于市井之中的。
而锦言在这段时间里,并不仅仅只提升医术一件事,她将现代的西医引入,与中医结合起来,很多病情很轻易的便能医治好,大大缩短了时间,以及减轻病人的痛苦。
所以,在新年过后,她变终于决定好,要与温恒夫妇好好的深谈一次,并且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
正月十五过后,仍旧是春寒料峭的时候,锦言裹了一身厚厚的衣服,披着大氅,往温恒的书房而去。
外面下了厚厚的积雪,每走一步,都能踩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锦言抱着暖炉,将整个头都埋在兜帽里,才能抑制住寒意,觉得暖和些。
走到书房外,是温恒的随从英莱守在书房外。见到锦言,他低头唤了一声小姐,随即道:“老爷正在书房与人议事,小姐要英莱进去通传吗?”
“议事?”想到现在书房有外人在,她这件事属于家事,自然不好与外人说,反正左右都是在府里,也不急于一时,锦言随即笑道,“那就算了,我晚上再过来找爹爹。”
“谁在外面?是锦言吗?”
锦言正欲离开,这时却忽然听得温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锦言脚步一顿,看向英莱,这才回道:“爹爹,是我。”
里面似乎是停了一会儿,随即,温恒的声音再次传来:“进来吧。”
英莱随即为她打开书房的门,锦言对他感谢一笑,这才拾步走了进去。
书房之内,暖气十足,锦言一接触到里面的暖气流,忍不住便捂着嘴巴,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可是外头太冷?”温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递了一个帕子给她,锦言一声“谢谢爹爹”随即接过,擦了擦,这才道:“外面确实冷得慌,这一冷一热的,人受得住,鼻子倒受不住了。”
她随即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温恒面色缓和,看了看她之后,随即越过她身后道:“让王爷笑话了。”
锦言适才进来时,因为考虑到有别人在,她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低着头,这会儿闻言,心想着,哪里来的王爷,竟到了大将军府,她不由得回头看去,却顷刻身形一僵,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来人。
秦非离一身白衣,仍旧蹁跹若仙,大半年不见,他的姿容一如既往,甚至比往昔更加风姿卓越,仍旧是剑眉凤目,薄唇卷翘,俊美夺目。
脚上踏着一双紫色腾云长靴,腰间是一根金色镂空花纹腰带,一侧系着一块从前便有的羊脂白玉,墨发上赞着的仍旧是一根玉簪,不过却是白玉制成,并且,多了一块紫金冠。
虽然一如既往,却比往昔多加了几分尊贵气息,极衬王爷的身份。
锦言的目光随即从他身上收回,垂于地面,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锦言见过秦王。”
秦非离微微一笑,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落到温恒身上道:“今年的春日可算是往年中最冷的春日了,温小姐向来真性情,又怎会叫人笑话?既然温小姐找温大人有事,那本王便暂且回避。”
温小姐么?
很生疏的名字,既不失礼,也不显尴尬,果然是极好。
锦言微微一笑,正要等着他离开,却只听得温恒出声道:“秦王不是外人,锦言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锦言一怔,下意识看向温恒,显然是忌讳秦非离的存在。温恒拧了拧眉,还未出口,已听得秦非离道:“看来是不适合本王听到的事,本王回避片刻便是。”
他微微一笑,正欲离开,锦言一瞬间,心思百转,却忽然改变了主意,笑了一笑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秦王爷若是不介意,便留下吧。”
她随即看向温恒道:“爹爹,锦言这大半年来,走访民间,深知百姓疾苦,锦言学医也有两三年时光,再加上婢女绵绵也是医者,还有这段日子的所听所闻,知道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根本就瞧不起病,就这么不治而亡,女儿深觉心疼,也怜惜这样的人,所以,女儿想跟父亲大人商议,在女儿这些所过之处,多设立一些医馆,对于穷苦人家的孩子免费治病。”
温恒细细一想,开口道:“这不算什么大事情,只是一家医馆还好,多家医馆,只怕开销极大。”
“爹爹答应就好。”锦言欢喜的应了一声,随即看向秦非离道,“秦王这一年来,做了许多好事,民间的百姓可谓对秦王都是敬爱有加,这次的事情,虽然不是大事,却能救下好多无辜的百姓,秦王向来乐善好施,应该不介意伸出援手,支援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