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因早上吃的灌汤包多些了,午饭只用了碗羹就睡下了,醒来时已到申时。
她从榻上艰难的爬起,使劲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可是好奇怪啊,早上差点儿就把小命给丢了,还惹得公爷不高兴,怎么还会睡得这么香?真是心比肚皮还大。
常山拍了拍一顿没吃饿回去的小腹,想起午饭时小叔打趣她是在为晚上和公爷的二人世界留地方,还叫她晚饭不要等他,说是看着心痒痒,自己也要出去找小情人儿耳鬓厮磨,不禁一笑。
“瑾萱姑姑!开始准备晚饭了吗?我要做两个菜!”常山一边穿着鞋,一边兴奋的喊道。
“正要开始......一天没见公爷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府之前,公爷是要去拜访什么杨大人,他若留公爷吃饭,午饭也就吃过了,这天黑得快,路上小心一些我也安心!”常山心想:只要没收到公爷不回来吃饭的消息,我就要照常准备。她要全心全意做好他的妻子,让他每天回家都能吃上热乎美味的饭菜。
瑾萱不再多言,陪着她在厨房忙活。
何叔也在一旁吩咐着下人主持其他的菜,他见到常山熟练的刀法和游刃有余的烹炒煎炸,赞不绝口,连家厨庖李也称赞她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
常山向他们一一道谢,还再三告知他们一会做好后,大家都要尝一尝,提提建议。整个厨房因常山的到来,第一次开火便齐乐融融,众人都说,常山公主是上天降给慕容氏的福星。
一个时辰过去,晚饭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公爷进门上桌。
常山脱下围裙,让瑾萱帮她重新梳好妆,又换了身没有油烟味的干净衣裳,这才去院子里的石桌旁等他。
“夜间天凉,你身子又怕冷,我去拿个绒毯铺上再坐。”
“不要紧,公爷就快回来了,别让公爷觉得常山娇气。”常山抬头,拉住瑾萱的手,冲她灿烂的笑笑。
瑾萱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只得作罢,轻轻将双手抚上她两肩,尽可能给她带来些许温暖,然后和她一起看向大门。
又过了一个时辰,桌上的一壶热茶早已凉透,可眼前的大门还是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出现常山在脑子里幻想过无数个他推门而进的画面。
厨房的案台上摆放整齐的一道道精致菜肴,也不再散发着热气。庖李掀开门帘一角低声问站在门口的何叔,需不需要再加热一下,何叔朝他点点头,又提醒他多晚都先别急着熄灭厨房的灯,庖李立刻明白何叔的意思:饭菜凉了,夫人的心也就跟着凉了。两人相视皆叹息,继续小心呵护着自己分内的事。
“瑾萱姑姑,去找下郦侍卫。”常山不动眼眸地吩咐道。她其实知道自从宫中回来,郦范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她,而此时他就在回廊一角,她理解他,即使被人监视的感觉不是很好,也不想说破。
“夫人。”瑾萱离开没多久,就带着郦范过来了。
“郦侍卫,还是没有公爷的消息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郦范听见她担忧的声音,又在抬眼的一瞬间瞧见她满眼的期盼,心里不忍起来。
“将军头天上任,也许有很多计划之外的应酬没来得及传信回来,夫人......别等了,先吃吧。”
常山看着他说完,一字一句后眼眶逐渐变得湿润,她赶忙抹掉下一秒就要决堤的泪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那......瑾萱姑姑,你去帮着何叔把饭菜再热热给大家分了吧,还有,替我向大家道个歉,因为我,让大家饿肚子了。”
“夫人?大家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就这么算了?!他不回来吃饭,好歹给家里来个信啊,他到底有没有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
“瑾萱!去!”
旁人听了瑾萱的话,都知道其实是在说慕容白曜根本没有把常山看做自己的妻子。现在院子里就剩下她和郦范,她觉得羞愧难耐,起身就要跑回寝殿。
“夫人!”郦范突然出声。
常山一惊,被他一直监视的恐惧感又袭上心头,她不安的回头看去。
郦范见她停下,立刻收回视线,如往常般严肃的道:“属下想和您说些将军的事,不知......”
“好啊!”常山转过身,欣喜的走近他,“你肯和我说,我很开心!”
郦范退后一步,故意和她拉开距离,常山对此却并未察觉,如花的笑颜像是失足跌进了蜜罐儿,惊喜之余又有劫后逢生的幸运,她紧紧盯着郦范,期待的眼神完全就是个七八岁的娃娃。
郦范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边躲闪她的目光,边说道:“属下不宜进将军和夫人的寝宫......”
“这儿就挺好的呀,咱们在这院子里说着话,一会小叔和公爷一推门见你我都在,就不会觉得清冷了。”
“是......夫人稍候片刻,属下去取个汤婆子。”
“郦侍卫自己也加件大氅!”
郦范闻言,心下一暖,朝常山轻点下头。一天的接触和观察下来,常山在他心中已树立起一个再难推倒的形象,不论是未进府前世人皆道的她的容貌,还是进府后她与将军相处时的痴心与率真,和对下人的体贴与周到,都让他无法再认为她有心谋害将军。世间这样痴情的女子已经少有,将军命苦,他希望常山能够焐热将军的内心,让将军的余生可以幸福快乐。
月下,一个细细的说,一个安静的听,心中挂念的皆是一人。
慕容白曜酒量不佳,平日应酬里都只浅酌几口,今夜与杨大人一见如故,谈起往事,不觉多喝了几杯,此时的他已有些头晕,脸颊也染上了重重的一层绯红,但他却努力的强逼自己清醒起来。
杨保年见他折磨自己的样子,搀起他的胳膊,忿忿的道:“走!跟我去外面醒醒酒去。”
“杨大人?杨......”慕容白曜像只细长的黑猫被主人一把提出了饭桌。
夜晚的风清凉透爽,一到外面,慕容白曜就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正换气的功夫,身上就多了一层外袍,而身旁的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衫。
“大......”
“大大大什么大,让你穿着你就穿,罗里吧嗦,你就看看,你那个爹都把你害成什么样子了?!”杨保年既恨又疼的看着慕容白曜,脸上是不可一世的轻蔑,手上却还在为他裹紧衣服。
当听到“爹”这个字眼,慕容白曜心尖一颤,再听到下面的“害”时,他迅速抬手制住杨保年的手,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比吹在身上的寒风都让人觉得冷冽。
“此话怎讲?”
“......你竟亲手把自己的儿子调教成自己忠实又愚蠢的信徒。”杨保年两眼紧盯着慕容白曜,心里想的却是他曾经至亲的好友,他仿佛依稀可见琚弟每每说起儿子时,无奈又愧疚的眼神和不提一字的倔强。
忆起往事,仍历历在目。在他面前,琚弟永远表现的与他趣味相投,曾让他一度推心置腹,以为他就是自己千载难逢的命中知己。可那日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了琚弟真正的为人是借交友之名谋权夺利、积攒人脉,霎时间,与他谈笑风生的所有过往都令他觉得恶心至极,自此不告而别,发誓此生再不相见,可他早早就去了,真的一直未来平城找过他为当年的事做个解释,如今已阴阳两隔,他看似豪迈洒脱的表象背后,一个早年间留下的心结始终伴随着他,直到现在。
杨保年轻而易举的抽出被他压制的手,拍拍他的肩,转身擦亮一支烛火,点燃了桌上的香炉,又满上一杯果酒,舒服的躺在摇椅上,精心处理的角度使他一睁眼便能瞧见夜空上的那弯月牙。
“果酒配明月,酒不醉人人自醉,前尘往事,都付笑谈中。”
慕容白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回想起父亲的那句话,心中了然:原来父亲半生筹谋,为慕容氏鞠躬尽瘁,羡慕的是杨大人的潇洒自得,快意人生。
他清楚,杨大人与父亲的故事,父亲没有跟他说过,杨大人这样的性格也一定不会告诉他,不管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父亲对他没有恨,只有憾,所以尽管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补救父亲留下的遗憾,至少现在他要像父亲对杨大人那样,真心对待他。
他收拾好情绪,走近几步,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杨大人,请您小心乙浑。”
“哈哈哈,你这口气还真像你爹,你爹之前也是这样告诫我小心......小心谁来着?算了,早就不记得他让我小心过多少个人了。”
说到这,慕容白曜察觉到他的神情中有一刻的恍惚,但只在刹那间便逝去。
“你说乙浑啊,当朝除了陛下,最有权力的便属他了,但凡想要在朝堂上保住位子的,都得小心他不是?”
“在下的请帖是大人托乙浑送来的,莫非大人和他还有私交?”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不过我到现在还很欣赏他的才华,全平城我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他相媲美的了,只是他的野心人尽皆知,先皇驾崩后便愈发张狂,我曾好言相劝叫他收敛,他不肯听,还指责我迟早会被这世道所不容,我实在看不惯,就有意与他疏远了。此次托他跑腿,是正赶上他去代城向我引荐一人,我又突然听说你今早上任尚书台,其实早就计划好今晚邀你来府上一坐,怪我得信太晚,若再修书给平城家里,最快也得三天后了,我见乙浑因我给他面子,接受了那人,非要揽下这差事,我没多想就应下了。”
“乙浑引荐人给您?!大人不是有意疏远,为何还要同意?乙浑老奸巨猾、手段百出,大人不会不清楚啊?!”
杨保年见他眼睛瞪得溜圆,着急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慕容氏不是一向都和乙浑关系不错吗?那日早朝,乙浑主动站出来为你向反对你的那些人辩论,涕泗横流、声泪俱下,在场人都瞧见了,你今日为何要向你头回见面的上级把他说的这么不堪?”
他这一问,慕容白曜只觉大脑里有一灵光闪过。看来,父亲从未向杨大人说起过他毕生都在经营的事,不然杨大人怎会不清楚乙浑对于父亲的真正意义何在,而是一直误会父亲,把父亲看做乙浑的同党,甚至在他心里,父亲恐怕比乙浑这样将野心摆在明面上的更令他厌恶。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的遗憾是什么。父亲像呵护一块无暇的美玉一样,呵护他与杨大人相处的点滴,不让杨大人被自己的争斗、算计所玷污,他不是遗憾此生再无机会向杨大人解释清楚,而是遗憾人生漫漫长路,没能把生命中最干净、最纯洁的时光好好珍惜,才使它短暂得只能用余生来慢慢回想。
父亲教他教得最细的是如何在官场运筹帷幄、揣摩人心,但教他最多,也最难懂的是父亲常念叨的杨大人之于他的意义。现在他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往细里和他讲明,因为这样的道理在乱世可谓是无稽之谈,父亲只谈表层是觉得与他所教的其他东西相悖,慕容白曜小小年纪,会使他陷入混乱,其实,父亲是在等像杨大人那样能带给慕容白曜这种感觉的人出现,只有通过那个人,他才不会迷惘,而是真正从中受益。
最干净、最纯洁......慕容白曜细细想着身边可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那片清澈见底的湖水!
常山公主?我的......夫人!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杨保年见他久不答话,伸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一晃。
登时,慕容白曜突感心脏传来一股剧痛,万虫撕咬全身的生不如死之感又再次出现。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强撑着狂抖的身体,指尖在地上划出血色的条痕,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白曜!白曜!你这是怎么了?!”杨保年腾地从摇椅上站起,冲向他身侧,扶住他颤抖的双肩,“来人!快来人!”
“我......动......动不了......”慕容白曜的脸和手都变得煞白,身体僵硬的如同一座冰雕。
这次不知为什么,这种突然的急症没有立刻消失,反而是越来越痛,痛得深入骨髓,剧烈的痛感还使他越来越清醒,想疼昏过去都难。
“老爷......啊!”杨保年的夫人崔氏,一见慕容白曜的样子,吓得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还愣在那做什么?!赶紧多叫几个人来抬到屋里去啊!”
几个身强体壮的杨府家丁小声答应着,小心地抬起慕容白曜的四肢,应杨保年的命令,将他放在了屋内的一张座椅上,他这个姿势,床是没办法躺下去的。
这时,杨府的家医提着工具箱,急急忙忙赶来,上前为慕容白曜诊脉,杨保年焦急的站在一旁,不敢离开半步。
“老爷......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南乡公府?”崔氏强撑着胆子走到杨保年身旁,却一眼都不敢瞥向慕容白曜。
“看我这脑子!还是夫人冷静,快去通知南乡公府!”
崔氏颤颤巍巍的将手放在杨保年的胳膊上,杨保年知道她害怕,拍了拍她的手,转头看向她宽慰道:“夫人莫怕,白曜心思纯良,我待他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
“是,妾身明白。”崔氏说完,缓缓抬眼朝慕容白曜看去,雪白皮肤下忍痛的神情,显得那么惹人疼惜,崔氏想起自己战死沙场的小儿子,若还活着,肯定也像他这般大了,这一瞬间激起了她无限的母爱。
这时,家医已为他施好了针,那金针比寻常的都要粗大,看着就疼,更别说生生扎进肉里去了,崔氏倒吸几口凉气,手心里的汗直往外冒。
“齐大夫,这孩子怎么样?要不要紧?”杨保年赶忙上前询问。
“回老爷、夫人的话,这孩子被下了蛊毒,且是种少见的奇毒,中原还未曾见过。”齐大夫在杨府任家医二十多年,早年间还跟随师父在杨府待了五年,深知杨保年脾性,说话向来直截了当。
老夫妇一听,皆惊得说不出话来,崔氏双手捂着胸口,两眼睁的极大。
“草民虽不专攻治毒之术,但也略通一二,容草民回去研究一番,便可知晓这孩子所中何毒。只不过老爷和夫人要有个心理准备,即使知道了是何种毒,照这孩子的毒发症状来看,将毒永远去除很难,草民最多可如此次施金针将毒压制住,但毕竟是外力强压,内外力在他体内相抗,长时间会危及性命,只能保他一时,但绝非上策,必须靠他自己用更深层的内力抵住此毒,但要如何在他发病时激发他的内力,草民还无从知晓。”
杨保年听他说完,确定慕容白曜现在情况危急。说到上乘蛊毒,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记载西域医术的古书,名唤《苗荒杂记》,上面提到“苗之蛊毒,至为可畏,传女不传子”,苗女炼毒以蛊惑用情不专、始乱终弃的男人的故事在那本书上记载了很多,但当初他没看完就给烧了,此书荒谬至极,以为肯定是哪个假道士胡编乱造出来骗百姓钱的,现在想来,齐大夫若说是中原都不曾见过的奇毒,那极有可能是来自西域。
金针作用后,慕容白曜的四肢已恢复正常,他被人移到了里间的床榻上,只是还是昏迷不醒,满头的汗珠浸湿他的头发,疼痛感丝毫没有减弱。
“齐大夫可听说过《苗荒杂记》?”杨保年决定一试。
“回老爷的话,草民听师父讲起过,里面记载了大量苗女炼毒害人之事,实不该划为医书,早年间在大魏就禁止发行了,师父曾有一本,后来也不见了,从此便再无此书的消息。”
“书里记载的可是真的?!”杨保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确有其事。之所以它称不上是医书,是因为这本书其实是位江湖侠客所写,此人遍历五湖四海,每到一处便详细记载该地的民风民貌,这本《苗荒杂记》就是他游历到西域苗区时所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写书又都完全依照事实,自然读起来异彩纷呈,追捧他的人比比皆是,但有些地方民风奇特,书写得就非常露骨,甚至可以说是骇人听闻,久而久之被朝廷发现,怀疑此人有意败坏世俗,动摇民心,便下令处死了他,这才没了此人的消息。”
“不瞒你说,当年你师父那本是被我给烧了,真是暴殄天物,救命的东西没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啊!”杨保年听着里屋传来阵阵床榻晃动的声响,捶胸顿足,崔氏在一旁搀扶着他,哭的也成了个泪人儿。
“老爷、夫人莫要太过自责,事情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法子,既然那书记载的是西域苗区的真实情况,何不效仿古人,亲自去那里看看,或许能得到比书本里更多的见识。”
“不行不行!这西域自古就被列为禁地,还传说那里魑魅魍魉四处游走,瘴气纭饶山林,存在着各式奇风异俗,这......谈此色变,不能犯这个险啊。”崔氏一听齐大夫要鼓动老爷去西域寻治毒之法,赶忙出言劝阻,慕容白曜到底是个外人,她不愿老爷为个不相干的人去送命。
“我去!”杨保年刚要责怪她听信骗人的东西,只听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一位年轻男子和一妙龄女子在杨府下人的带领下,相继进屋。
“大哥行军打仗,统兵数万人挺进西域,奋战五日五夜,我同样作为慕容家的人,有什么脸面说不,多谢杨大人、杨夫人提点,二位对大哥的救命之恩,如意此生不忘,来日定将报答。”
慕容如意站直身子,让向一边,“这位是公府夫人,还请二位指路,让我嫂子看看大哥?”
“杨大人,杨夫人的恩情,常山无以为报,请受常山一拜。”
“快快请起!先不说这些,救人要紧。白曜就在里屋床上,家医已施针为他压制住了毒,只是......”
常山意识到了什么,床榻晃动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她定睛看向杨保年,又转眼看向崔氏,见二人都不敢看向她,眼神中尽是无奈之色。
“杨大人但说无妨,常山......只求能知道公爷真正的病情,好去寻法子救公爷。”常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公爷有难,即使在他心里她根本无足轻重,她也要想办法救他,此时更不能慌了心神。
“施针只能延缓他身体变得更加僵硬,但长时间下去会危及生命,眼下必须尽快激发他深层的内力,自主抵抗体内的毒,可问题是,我们不知如何让他激发那股力量。”
常山听后,一阵鸣笛贯穿双耳,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长时间下去会危及生命”在不断回响。她呆呆的念着:“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法子,一定有法子......”
她几乎是踉跄着跑向里屋,慕容如意看了心疼不已。刚才,她还笑嘻嘻地迎接自己回家,一下子听到这么多接连的噩耗,她的心怎么承受得住。旁人见了,也都暗暗慨叹,这柔然公主对慕容公爷真是一片痴情。
当常山看到慕容白曜的一刹那,她瞬间停在了原地。在他心里,慕容白曜是那样伟岸,那样俊朗,有这世间最迷人的外表和最温暖的双眸,可是现在,狰狞的五官、惨白的面庞、发抖的身体、滴血的手指,她有一刻觉得是他们搞错了,躺在这里的不是公爷。
常山试着叫道:“公爷......慕容......”
声音一出,慕容白曜的头紧跟着晃动了一下,他的双眸也在此刻慢慢睁开。
常山一点点踱步向他靠近,随着她的脚步,慕容白曜的身体也渐渐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就在她的双膝距离床沿不到一丈处,他突然伸出手将她一把拉入怀中。
“唔!”常山的口鼻被他死死的压在胸膛。她闷哼一声后,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正常又熟悉的声音。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