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都市,烟雨朦胧,秋风萧瑟。
凌晨五点半。
这是天亮的前夕,也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加上是阴雨天,连街上的路灯都被浓雾掩盖住了。
出租屋内,卢海波盘膝坐在床头,睁眼扫视着自己的房间。又经过了一个阶段的训练,他暂时回到了家里休整,为最后的出诊做好准备。
黎明前的光线是如此之微弱。卢海波熟悉的房间被黑暗笼罩,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但他对自己宅居的家又是如此熟悉。哪怕不用去看,也能够知道房间的格局。
看着房间内朦胧的剪影,卢海波渐渐闭上眼睛,然后通过观想保持着这份感觉:房间尽头的窗户,窗下的电脑桌,以及周边简单的陈设。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将这份感觉传递到牙齿上,让整个人的感观介乎于一种虚幻与真实之间。
之后,卢海波慢慢起身,在维持着这份感觉的同时,双脚着地下床。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窗户,大脑也配合着自己的动作,想象着周围的剪影在缓慢移动:床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衣柜从身边经过了,电脑桌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终于走到书桌的剪影前,卢海波微微抬手,摸上了窗台剪影上的扶手。
“真的在这里!”
卢海波心中一喜,因为他在想象中的窗台扶手,竟然如此准确!这说明他的感观已经从虚幻慢慢与现实结合,开始触及到第六感的门槛。
努力的平复住自己的心情,卢海波深吸了一口气,转动窗台上的扶手,打开了一扇窗。
他的耳中,是窗外冷风细雨的轻哮,以及凌晨都市零星的人声,车鸣。
深秋那清凉的空气,夹杂着细雨,也穿进窗户,落在了卢海波的脸上。
天越来越冷了,细密的雨水让皮肤一阵阵惊觉。但落在口鼻之上,又有一种淡淡的甜香。
卢海波微启的嘴唇下,他的牙齿更是敏锐的感觉到那冰凉的雨滴,还有深秋凌晨的冷雾。
“牙齿也是感光器官。”
在与周汐的交流中,卢海波得知了这个讯息,那就是牙齿也是能“看”到事物的。它的感光只占据视觉反馈的百分之一,就像毛孔只占据呼吸的百分之一一样。
普通人感受不到这百分之一的存在。但开启五识之后,就能将这百分之一无限放大。
再次放开自己的五识,闭目感受。卢海波将目识放在了自己的牙齿之上,配合着听觉,嗅学,味觉,触觉,全方位的体验着窗外的世界。
他突然能够隐约感受到,窗外那片在黎明时刻的都市,从沉睡中苏醒,开始迈向新一天的情景。
迷蒙中,近处的小道上似乎多了几个人影。有早起上班的人,也有晨练的老人。
远处的马路上,车辆也多了起来。一辆车的雾灯开得太大,晃在了他的牙齿上,让他的大脑一阵刺亮。
这让卢海波下意识的合上嘴唇,然后才张开。
他感觉到的情景,也模糊了一下,然后又出现。就好像眨了一下眼睛。
“懂得欣赏音乐的人,突然听到刺耳的声音,大脑也会传递出‘刺目’的亮度。所以锻炼五识,大脑会接收到某些离奇的信号,不要过于紧张。”
这是周大爷在闲聊中提到的经验。
卢海波深吸了几口气,几乎难以表达这种神奇的体验。于是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天已经亮了!
卢海波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瞬间就增加了色彩。原来那辆开雾灯的车是蓝色的,小区大妈的衣服是红色的,马路边的树叶已经发黄。
这让卢海波赶紧重新闭上眼睛。
遗憾的是,看到真实的世界后,他的大脑再次被主观支配,很难再找回刚才的那种感觉。
“再来一次。”
卢海波并不是轻易就打退堂鼓的人。相反,他要印证自己刚才的经验,并且把它保持住。
洗漱之后,卢海波吃了点早饭,然后拉上窗帘,让房间重新回归到了黎明前的光线。
他平心静气,慢慢的观想,感测,终于再次摸到了窗台的剪影上。
但这一次,卢海波失败了。他虽然摸到了窗台的扶手,但位置并不准确,和现实中相差了一厘米左右。
这样的手感,打开窗户也没有用了。于是他干脆停了下来,睁开眼睛。
“看来这种锻炼,只能在自然的交替中进行!人为的光感永远不能代替自然。”卢海波长吁了一口气,拉开了窗帘,看着已经大亮的天。
虽然天在下雨,云层厚重。但天依然亮了,这就是自然的交替,人的意识无法取代。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周大爷打来的:“小卢,准备好了吗?”
“当然,我马上出发!”
虽然没有开发出第六感,未免有些遗憾,不过卢海波还是要去上班的。工作不是为了出风头,只要能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足够了。
乘上地铁,卢海波向着市第二人民医院而去。
普通的理疗,在周大爷的小店中自然没问题。但这一回是真正进行“梦疗”,小店的设备和安全系数达不到要求,所以地点选择在了周大爷以前工作过的医院。
卢海波赶到二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正好赶上中午吃饭。
“大爷,小汐!”
来到精神科办公室,卢海波见到了周大爷和周汐。周大爷换上了一身白大褂,果然有几分老医师的风范;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穿白大褂的人。
这是一男一女两位医护人员,男的大概四十过午,看打扮也是一位医师。女的要年轻许多,三十多岁年纪,都是体面人。
“哟,这就是小卢吧?没想到这么年轻!”医师们看见卢海波后,微微惊讶。
周大爷也介绍了一下:“小卢,这位是市二院精神科的主治医师,梁宏辑梁科长,我的同事!这位是麻醉科科长谢应晴,以前是我的学生。”
梁医师连忙说道:“您带过我,我也是您的学生!同事只是职务。”说着还向卢海波点头微笑了一下。
卢海波也赶紧自我介绍:“梁医师好,谢医师好!晚辈卢海波,周老前辈的实习助理,不敢枉称学生。诸位都是长辈,叫我小卢就行!”
梁医师见这个年轻人说话得体,显得很有兴致。
他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哟,都十二点了。先一起吃个饭吧?”
“我在路上刚吃过。”卢海波客气了一句。
“吃过再吃点嘛!”梁医师盛情邀请,带大家一起出了科室。卢海波也只好再蹭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