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雪,你装神弄鬼个什么!”是付老师愤怒的声音,然后一只手抓到她的肩头,把她猛地一拉。
“鬼叫鬼叫的,也不怕吓着自己啊!”
“付老师,你得把这学生送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
“学校里关于她的传闻可都不好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声音都很激动,几束电筒光一齐聚到汪雪身上乱晃着。
汪雪跪坐在地上,她慢慢地抬过头,脸上满是泪水。大家都愣住了,忽然间安静了下来。这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回头拿眼睛望向屋里,那个影子在惨白的灯光下若有若无地飘着,垂着头。但是谁也看不见它,除了她。
“好了,各位老师先请回吧,把汪雪同学交给我带回警局。”这时李俊挤进人群去扶汪雪,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这次行动会引来这么多“帮手”。
人群终于渐渐散去,只剩下还跪坐在地上的汪雪和半蹲半跪在她旁边的李浚
“怎么样,能起来吗?”他关心地问。
汪雪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屋里。
“你爸爸今天下午跟我说了你的一些事。”他站起身说道,同时点燃了一支烟。
“你信吗?”她突然问,情绪看起来那么冷淡。
李俊没有回答,而是答非所问地说:“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们,而且会自己去想办法。没想到我猜准了,你果然来了这里。告诉我,你来找什么?”
“鬼魂。”汪雪突然抬头看他,眼神里仿佛是在恶作剧。
李俊把烟往地上一扔,用脚踩灭了,“你不会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看到了鬼魂吧。”
汪雪抬头看着他的脸,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是又怎么样,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
“愿闻其祥。”
回到警局,李俊不吭气地指了指一张椅子叫她坐下。她坐下来,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支。李俊不客气地把烟夺下来,往烟灰缸里按灭了。
“说吧,你是怎么遇到鬼的。”
汪雪把身子靠向椅背,眼睛盯着烟灰缸里被按灭的烟,声音平淡地说起来。从会说话开始,她就总是被穿着警服的人问这个同样的问题,然后明知道他们不会信还要说,说完了再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或者建议送心理医生那里去看病,她早已习惯了。李俊不再说话,只在一边静静地听她说。但是,他越听越觉得自己不是在办案子,而是在听一个鬼故事,这对办案十几年的李俊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其中最离奇的是她说的那双不属于人间的黑色脚樱她还很肯定的告诉他凶手就是死者王伯的儿子,她必须帮它找到他。他听着苦笑了一下,好精彩的鬼故事,如果自己不是警务人员还真会给她一阵掌声表示鼓励。
“即使真的是鬼故事,你拿什么来证明?而且他的儿子已经失踪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认定他就是凶手。”李俊冷静地说。
“你可以单独再去问柳叶一次。还有,王伯刚才一直说验尸验尸,我想了很久,应该指的是它自己的身体,它身上一定有它想要的东西。”这是汪雪从进警局以来第一次用认真的口气说话。
“哦,是什么?”
不知道。你们不是要验尸的吗,等验尸报告出来就知道了。如果可以,”她顿了一下,“请把结果告诉我。”
李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吧,你先回去,回头有需要时还会请你配合。”
柳叶的叙述果然和汪雪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自始至终她都没看到那个白色的影子,这样说来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如果一切都是她捏造的,那就说明她根本就知道王伯会被杀,却故意让柳叶成为她不在场的证明,然后把一切嫁祸到他儿子身上。但是动机在哪里,杀人的人是谁,跟她是什么关系?而且借用鬼怪来编造谎言本来就是不可信的。唯一相信她的人是柳叶,她那么诚恳地望着他,说自己虽然没看到,却能感觉得到,她相信汪雪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办案讲的是证据,并不能靠主观的一厢情愿。然而说到主观,李俊也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一直就认定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怪。
死者儿子那里已经去过了,并没有出逃的痕迹。除了从他睡的枕头上搜集了几根头发,并没有找到其它有价值的东西,他名叫王浩,听邻居们说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一个人住着,常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口啤很不好。以前和父亲住在附近一个很不错的小区里,家境殷实,但后来被他败光了,他父亲一气之下就搬了出去。但他不思悔改,混来混去实在没办法,只好卖了房子,成了现在的租住户。
不自觉的,李俊点燃一根烟,一边吸着一边看窗外草坪边的盆栽,还有院子里来来去去的同事和警车。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李俊回头看到是新进来的同事陈峰。他拿了一份资料给他,正是他让他帮查的关于汪雪的档案。他道了声谢,到位子上坐下认真翻看起来。
资料里记载了两起谋杀案,三起交通事故,都不是在本市发生的,其中都在现场发现了汪雪的身影,每次她都说看到了死者的鬼魂。看来从不懂事的孩子起她就是个很奇怪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灵异儿童。后来去看过两次心理医生,证明她确实患有忘想症之类能产生幻觉的心理疾玻两次治疗都很艰难,不过最近五年多来一直没再出现类似情况。看到最后,有一点让人惊奇的是,每次她指证出的杀人凶手或者交通肇事者最后案子办出来还确实没错。这还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他合上资料用手指下意识地在上面轻敲起来。
下午的时候,尸检报告出来了,令人惊喜的是他们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皮肤碎片和几星肌肉组织。经过DNA检测,这些皮肤组织和那几根头发一样,都是属于同一个人,这证明死者生前在跟凶手搏斗的过程抓伤了他。但因为那几根头发不是直接从王浩的头上得到的,因此不能就此肯定凶手就是王浩。也就是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王浩,这样案情就会有一个突破性进展,很可能可以就此结案。
想到这李俊立刻申请全市布网,一定要把王浩从藏身的地方挖出来。因为一开始就把他定为嫌疑对象,各车站收费站都有监视,并没看到王浩的身影,因此可以肯定他还在市内。至于要不要把尸检报告结果告诉汪雪,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等找到王浩以后再说。
十月二十五日。
今天天气很不好,刮了一下午风,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雨。
晚上八点,刑警大队化验室。
果然下起了大雨。化验员刘冬生正在洗手池边洗手,准备收拾好了回家休息,说实话,最近接连做了几个晚上的化验,他感到是有点累了。洗着洗着,他突然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异常,门也关得好好的。神经过敏吧,早点回去睡觉得了,他暗笑自己,然后甩甩水,拿过毛巾来擦手。就在这时,灯突然熄了,备用灯也没有亮。他心里一惊,手便停了下来。然后,他听到了敲门声,只响了三声就停了。
“谁在那里?”他厉声问。
没有回答。
黑暗中,他把手伸进白大褂里面的衣服口袋,摸索着拔通了值班室的电话,然后掐断了又拔,掐断了又拔,同时很快从刚才站的位置移开,慢慢向门口摸去。他想起那旁边靠墙有一个推车。他决定在门口守着以逸待劳,只要有谁敢进来他就毫不犹豫地把车推过去撞他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他咬着牙,仔细地听黑暗中的动静,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只仿佛有一股冷风从门外吹进来,一下让人觉得整个化验室不过是个钢筋水泥的空屋子,空旷到死寂。
有一会儿,他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他忽然听到隔壁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那是解剖室,学校车棚凶杀案的尸体还停在里面的解剖台上。心脏没由来地猛跳一下,他再听,还是有动静。于是他慢慢移到门口推开门,走廊里也是黑乎乎一片。他迟疑了一下,轻手轻手地摸到解剖室门口,心脏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动静消失了。
解剖室的门关得很严实,除了贴地的那条门缝,其它地方连一丝光都不会漏出来。但是慢慢的,他的目光被一样东西牵引着移到脚下――是解剖室的灯,正从门缝下漏出忽明忽暗的光。那光与以往不一样,似乎朦胧昏暗了很多,而且有节奏地闪着,仿佛在唱一首无声的歌,“歌声”中,他听到了滴水的声音,一滴一滴的,就在身后。是,是什么?他在心里紧张地问自己。然后猛地一转身大声吼了一句:“谁在那里?”
没有回答,滴水的声音却更加分明,而且越滴越响亮,越滴越空洞,又仿佛被什么东西拉长了。刘冬生只觉得脚下沉重起来,地板仿佛消失了,他被自己的脚拖着迅速下坠,坠向无底深渊……
“谁在那里?”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束电筒光越来越近的晃过来。
灯突然全部都亮了。
值班员陈峰惊讶地看到刘冬生正瘫坐在解剖室的门口,目光呆滞。在他对面的门把手上倒挂着一个矿泉水瓶,有大滴大滴的水正从钻了孔的瓶盖里滴下来。化验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什么,车棚凶杀案的皮肤组织被盗了?好,我马上回去!”正在布控搜查的李俊挂掉电话,告别同事急匆匆地向警局赶去。
会是谁,会是谁,他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