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和海子此时已经完成了对王家的搜查,对于手里掌握的线索,杨子已经可以确定,王渝生家里发生过大规模流血事件。
对于开始他不能确定的那些蓝光反应,此时他也完全想起来了,为什么会有两种不一样的反应。
凡是被人以外力打击致死,死前曾大量流血的,必定会在杀人现场留下血迹,无论杀人者如何清洗,这些血迹 表面上看不到了,实际上却一直存在。
1853年人工合成了一种有机化合物,叫鲁米诺,1928年,化学家在对它进行实验时,发现这种有机化合物有一个奇妙的特点,就是它在被氧化时能发出蓝光。
几年之后,有人想到利用鲁米诺的这种特点去检测血迹,人体的血液里含有血红蛋白,人类就是依靠这种血红蛋白将从空气中吸入的氧气输送到身体的各个部分的。
这种血红蛋白质里含有铁,铁能催化过氧化氢的分解,让它变成水和单氧,而单氧再氧化鲁米诺让它发光。
利用这种极为灵敏的化学作用,能检测到只有百万分之一含量的血,换句话说,哪怕在一大缸水中滴入很小的一滴血,也能通过这种方法检测出来。
事实上警察在对命案现场进行检测时,需要发现被杀人者清洗企图隐藏起来的血迹时,喷洒的试剂其主要成分是过氧化氢和鲁米诺。
利用这两者之间的化学作用,往往能迅速发现血迹大量存在的证明,不过这种检测方法也有不可靠的地方,。
鲁米诺发光的原理是氧化形成的,这也意味着有不少氧化物以及能对它起催化作用的金属会引起它发光。
日常生活中人们使用的次氯酸漂白剂就能造成鲁米诺的发光,如果杀人者利用这种漂白剂对现场进行过清洁,就有可能干扰鲁米诺的作用。
值得注意地是,漂白剂和人体血液使用后的发光情况不一样,漂白剂导致的发光是快速闪现的,而血迹导致的发光是逐渐出现的。
只能通过这一点对二者的使用进行区分,从而敏锐地捕捉到任何一丝可疑的线索,成功地侦破案件。
另外血迹在被鲁米诺处理过以后,并不会破坏它含有的遗传物质DNA,仍然能够从中提取出来做鉴定,无形中也增加了破案的成功率。
现在单凭这一点来推论,已经能够证明王家曾经有过流血事件,而且王渝生对这次流血事件根本不可能抵赖,也不可能假称是自己无意中割破手指这类小型伤口造成的。
单凭这一点已经可以申请对王渝生签发逮捕令了,带回去后只需要他交待出用什么方式把仇大福杀死被分尸的,同时那些尸体的残块被他扔在了哪里,这个案子就结束了。
就在这时,从王渝生的房间里传来了压抑的几声低吟,令杨子眉头一皱,和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冲了过去。
门被他们一脚踢开了,王渝生一脸被吓坏的样子,呆呆地坐在床头上,眼神很空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杨子和海子冲进来,他木愣愣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们,表情非常复杂,像在经受着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王渝生面对杨子,伸出了合拢在一起的双手,颤声说:“警官,是我杀了他。”
杨子轻轻松了一口气,示意海子密切注意着王渝生的行动,他准备就地弄清楚王渝生是如何杀害仇大福的。
事实真相随着王渝生的讲述一步步出现在杨子的眼前,10月7日,两个人约着一起喝酒……
又一次争吵起来,仇大福想动手打他,被沙皮咬到了手臂……
他反抗,竟然无意中和仇大福扭打起来,他忍无可忍挥动起斧头……
当他把人杀死后的惊慌,然后又妄想逃脱的侥幸,以及按照平时在网络上浏览来的办法分尸……
尸体被拖在浴缸里,用斧头砍成大块,满目的鲜血……
大块的尸体冷冻起来,趁下班的时候去购置需要的东西,细木锯、台虎钳、高压锅还有香料……
冷硬后大块的尸体被锯成小块,浴缸里满是碎肉残渣……
所有的碎肉残渣一次一次地被放进高压锅里,加上了浓浓的香料,烹煮成羹……
骨头也被同样的烹煮后,用台虎钳不费吹灰之力压成了碎末……
最难处理的是头、手、脚这些地方,颇废了一些力气,还好头之前被砸开了,不然还要费时间去先开颅才能放锅里煮……
内脏没有分切,直接煮熟后被用袋子装着带到了随意在地图上选择的,偏僻的中南社区仁义路风水巷,那个还没怎么完全开始使用的公厕里,不过从车上拿下来时,袋子破了,就直接扔了进去……
说到这里,王渝生的眼睛直了,他怔怔地指着杨子背对着的阳台窗子,喃喃地说:“他来了……他来找我了……他叫我陪他去……”
饶是杨子这样浑身充满正气的男子汉都被他恻恻的腔调惊了一惊,下意识回头向阳台窗子望去。
窗户外什么都没有,就连风都没有一丝,杨子仔细地观察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可是王渝生却死死地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盯着阳台外的某处,浑身发抖,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令他害怕的事物。
再一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杨子终于在他家紧邻的小山上,那密密的树丛里,看到了几只野猫在无声无息地穿梭。
也许是感应到他们的目光,猫们竟然向这边看了过来,无一例外眼里都放射出幽幽的绿光。
看到这些猫,杨子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好肥的猫呀,明明都是野猫,可这些猫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东西,会长得如此之肥大……
突然杨子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了看海子,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交流了一下,明白他们心里想到了一起,收回目光后,不约而同各自轻轻打了个寒噤。
果然,在杨子和海子的安抚下,总算清醒过来的王渝生,脸上堆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那些野猫,他突然不怕了。
接着,他连比带划地肯定了他们心里的疑惑,仇大福的尸体被他砍碎煮熟后,分几天喂了这些野猫。
一个一米八体重一百七十斤的壮汉,只不过供这些猫们吃了一个星期左右,当他喂无可喂时,这些贪婪的猫还聚焦在他家阳台上停留了二三天,才慢慢散去。
王渝生被杨子和海子铐上了手铐带到楼下,这时,一直在偷窥的郭松子好像知道了王渝生的被捕,她抱着那袋从后山上捡回来的可能的物证冲了过来。
她连珠炮似地告诉了杨子这段时间以后她听到看到,甚至是闻到的,然后又把这袋她从后面山里捡回来的东西交给了杨子。
听完她可以作为证人证言的话,王渝生如被雷击,大概是他没有想到,他所做的一切,竟然还有着一个目击证人,可以完全指证他。
看到那块买给黄杏儿,又被她转送给仇大福的玉,王渝生的眼睛红了,也许他想起了这四十几年来与仇大福的恩怨,又想起了他们加上黄杏儿之间的一切情仇。
回到局里,立刻安排了对王渝生的第二次审讯,除了对他杀人分尸的情节供认不讳外,王渝生又提供了新的线索,那天是仇大福先动手打他,他说他只不过是属于防卫过当,要求杨子他们把这一点记录下来,以便在量刑时从轻处罚。
这时候,海子从外面拿着仇大福的手机通话单进来,指着最后一个和仇大福通过话的电话号码,让王渝生辨认。
看着这个记录,王渝生突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是一个没有经过身份实名登记的手机号,正是王渝生预先购买了用来约仇大福的号码。
10月7日那天他就是用这个手机号,打给了仇大福约他来家里喝酒,同时说想谈谈他们之间的事。
本来他们之间见面是常事,可那天喝着酒,仇大福一贯的嚣张气焰又出来了,当王渝生问黄杏儿和王美凤好不好时,仇大福的回答令王渝生又气又恼。
两个人就这样吵了起来,直到互相都失去理智,动起手来,按照惯例是仇大福先动手,可王渝生却举起了斧头,在打斗中,结束了仇大福的生命。
从相约喝酒到杀人分尸,王渝生始终是处在一种有预谋的行动中,包括仇大福先对他动手,都是因为他对这个兄弟的秉性太了解了,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能惹起他的怒火。
尽管此时的王渝生还是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如果不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这样残酷的事实,大概谁也不会把一个恶意杀人分尸的罪名跟他联系在一起。
可是仇大福始终是倒在了他的斧头之下,不管仇大福做了多少令他气愤的事,毕竟都罪不致死。
是杀人的人可怜,还是被杀的人可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他们之间呢?是谁更无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