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喊了一声睁开眼。
床上只有我在,帝世墨应该进宫了,他们初三就要启程,我说我要去,我可以做后方医师,他答应了。
我按了按眉心,看向外面,天已经亮了,梦里的东西我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了恐惧。
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从上次少宫密的梦以后就没再做过梦。
我起来穿好衣服,侍女帮我梳洗。
我打开门去了前院,今天是年初一,昨晚大家坐在一起守岁,我就记得我是第一个睡着的。
我走到南院,白离在指挥清扫。
“沈小姐。”他喊我。
“嗯,我哥呢?”我问。
“尹公子进宫了。”
我点点头,“这样啊。”
“予甯。”鸠夜过来了。
“你在这干嘛?”
我往他那走,“来看看我哥,但是他进宫了。”
他点点头,“哦,姜螟也是一大早就走了。”
“这个好吃。”他给我夹菜。
“嗯。”
我转头看外面,昨晚雪下到后半夜就停了。
现在院子里铺了一层雪。
“怎么了?”他问我。
我摇摇头,“没什么。”
“…世墨?”我感觉有人上了床。
“嗯,吵醒你了?”他轻声说。
我摇摇头钻进他怀里,“怎么这么晚。”
“确定了一下计划,还要点兵马。”他抱住我,把被子给我拉上来一些。
“快睡吧。”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黑暗中没看见他眼里还有点没褪净的红色。
“沈小姐,你跟着我就行了。”澹台麟笑着说。
我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昨夜帝世墨就出发了,他们打头阵,我和澹台麟现在才出发,带了粮草和重武器。
我把药箱挂好上了马,城门口围满了城民,还有第一天来这里时的那个女摊主。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府里只有我在,连鸠夜也和姜螟提前去了,听侍女说鸠夜和姜螟晚上吵了一架,最后姜螟还是带上了他。
天色微亮,城墙上响起鼓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战马铁甲,红色披风随着风飞舞。
我骑马跟在澹台麟后面,澹台麟说大概今天后半夜就能到了。
寒风刮得脸生疼,穿的厚袄骑服,还给我拿了双兔毛手套。
穆勒人体质极好,一直到下午都没有人提要休息,反而速度越发的快,澹台时不时会回手给我扔点干粮。
多的我都放在马兜里了。
我中途下来方便过两次,身体底子还好,完全能跟得上。
天一黑下来温度就降低了,而且降得很快,大家都拿出斗篷戴上。
澹台说现在已经开战了,按我们现在的速度能比原计划的到得早。
“小心!”我大喊一声,勒住马头,一行人全停了下来。
“前面不对劲!”我对澹台说。
“怎么不对劲?”他骑着马过来。
“有血腥味,而且有迷药,叫他们都戴上面罩,穿过这峡谷就到营地了,大家都小心。”我说完从马兜里摸出一个面罩扔给澹台。
他让人通知了下去,大家都戴上面罩。
我从药箱里翻出一整盒凝神香,我手里点了一支,剩下的分发下去了。
因为我和澹台在最前面,香会往后飘,所以不用每个人都拿。
“走吧。”我说。
澹台手里拎着一把金刀开头。
身后的将士们都拿出刀来,我把剑也抽出来跟在澹台后面。
峡谷里很容易被埋伏,所以先派了两队人马从两边上峡谷。
往峡谷里走了一段,前面有许多尸体,都是番邦人,看来应该是为了埋伏我们,但是被帝世墨他们留后手处理了。
穿过峡谷就是荒原,一路按照他们留下的记号走,走过一处就把记号毁掉。
天已经全黑了,将士们的精神更足,在荒原上走了两个小时左右才到营地。
一到营地我就拎着药箱去帮忙了,澹台坐镇后方,其他人都不在。
伤营里没有什么杂乱的声音,伤员都不喊痛,全是忍着的,相反医护人员们一个个的都忙得不行。
我一进去就戴好手套,旁边抬来一个新伤员,我就近蹲下帮他包扎,他头骨裂了个口子,肩上有一处深刀伤。
“忍着点。”我说完把止血药粉倒在伤口上,将士嘶了一声,硬是没叫痛。
我喂他吃了药,处理好他的伤口,然后去帮下一个人。
手套上身上已经满是血污,我给这位将士包扎好,抬来了一个断了腿的将士。
是被刀整齐截断的,我和一个医倌一起把他的腿处理好,又分散开处理其他人的伤。
“这位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嘶…怎么来这里了?”一个几乎全身都有伤的将士问我。
我皱着眉帮他包扎,“等你们活着回去了我就告诉你!”
他哈哈笑了几声,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拍了拍我的肩,“好!”
我听到抬来了一个将军,心头一震,处理好他的伤就赶过去了。
是一位很面熟的将军,在宫宴上还给我敬过酒,但是被帝世墨拦下来了。
他整条手臂被砍了一大道口子,我推开围着的医倌们,“我来,你们去帮其他人。”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散开了。
将军已经休克了,我点上回魂香,拿了帕子给他咬住,开始处理伤口,缝针,上药。
检查了他身上其他的伤,一一包扎好。
“沈小姐在哪儿?!”有人喊了一声,我正好准备去下一个将士那里。
“怎么了?”我喊了一声。
“澹台将军让你去大营!”他喊。
我拎着药箱就往大营跑。
“怎么了?!”我跑进营帐。
澹台一看见我就开口,“衍王受伤了,你现在马上和他们去前线,白茳一个人处理…”
我没听清他后面的话,拎着药箱上了马,将士也上了马,在我前面带路。
才走了不到半小时我就听见了炮声,心里随着炮声起伏,在胸腔里碰撞狂跳。
看见营地了,我下了马奔进去。
“别动他!”我一眼就看见了帝世墨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脸上有道口子。
我从药箱里翻出解毒丸喂给他,白茳帮我把他扶起来,给他运功,他要咬舌头了,情急之下我伸手放在了他嘴里。
忍着痛给他扎针。
这次特别严重,一直过了半小时左右他才停下来,解毒丸都喂了七八颗,他脸上的口子慢慢愈合,整个人都陷入了休克状态。
“你先去忙,我在这里。”我对白茳说。
他出了营帐。
远处炮火声此起彼伏,每震一次地都要连着颤抖。
“别动。”我看见他睁开眼,把他身上的银针收起来。
他看着我,“外面怎么样了?”
“刚有人说马上就找到主营了。”我说。
他撑起身子运功,几分钟就睁开了眼,下地就往外走。
我没拦他,他骑上马时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我就看着他骑马走了,一句话没说。
我拎着药箱帮忙处理伤员。
…
“杀!”穆勒将士们大喊一声,提着刀就冲,番邦主营已经断粮一阵子了,军备也不多,现在完全是以人为盾在抵挡。
帝世墨拿着一把长刀直杀进人群。
姜螟被围住了,帝世墨从马上跳下来一刀砍了一个他身后的人。
尹思奕带着人绕到主营后方,现在已经交战了。
“你去东边,马上就破开口子了!”姜螟大喊一声,又杀进人群。
帝世墨一路砍杀往东面走。
姜螟转身之间一个番邦人就砍了下来,鸠夜不会武功,只会拿着刀乱砍,这一下居然没抗住,弯刀划破了他的肩膀。
“你怎么?!”姜螟一刀砍杀在那人脖子上,头就落了下来,喷溅出的血落在鸠夜脸上。
“滚!老子也能杀人!”鸠夜大喊一声。
鸠夜提刀就砍,只要看见番邦人就砍,完全杀红了眼,姜螟跟着他。
大炮越发压近了,番邦营帐里全是火光,天光渐亮,东边破开了口子,帝世墨带着人杀进了主营。
呼延哈森就在主营里,帝世墨一脚踩在沙盘上跳起来一刀砍了他旁边的男人。
落地时刀尖就指着他的脖子。
呼延哈森也是个打了一辈子仗的人,一点都不怯。
穆勒将士们把人带出来,主营外的番邦人都投降了,还有些抵抗的全都诛杀。
呼延哈森是帝世墨这辈子最大的仇人,他让人给穆勒国师下了毒又给自己下了毒,还和帝权毅合作杀了少宫芊,连要杀沈若槿的偃师都是他派出的。
帝世墨砍断了他的手脚。
再将呼延一族全数抓起来诛杀,无论老小一个都没放过。
之前与他合作的番邦三部中途想反水这才导致计划败露,呼延哈森有时间召集了人马抵抗至今,但帝世墨已经把那三部首领全杀了,人头上的血都还没干。
…
我把药箱里的药都用完了,出去拿的时候听说他们大获全胜,等他们收看好俘虏就回来了。
我看着远处冒出头来的太阳,今天居然会是个晴天吗?我想。
我又处理好几个伤兵,脸上身上都是血。
“予甯!”帝世墨冲进帐里,我转过来看他,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喔!!!”伤兵们都在起哄。
“你没受伤吧?”他问我。
“我怎么会受伤,倒是你没受伤吧?”
他摇摇头放开我。
“你先去休息,我一会儿过来。”我对他说。
他点点头回了主帐,战后工作还多。
白茳没一会儿也回来了,他没受多少伤,自己处理了就来帮忙。
白离伤的严重,白茳帮他处理。
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姜螟才带着重伤的鸠夜过来,他们那边的番邦人反抗了,又引起一战。
我和白茳一起帮鸠夜处理伤口,然后送来了一个失血过多已经休克的番邦人,我不认识,他手脚都被砍了,我连忙放下手边的事去帮白茳了,还有两个医倌一起弄了一个多小时才止住血上好药。
这番邦人身材壮硕,看起来应该五十多岁了,就算是休克了全身也带着一种压迫人的气势。
我帮他处理好又去处理伤兵了。
一直到天快黑透,远处天际还有点殷红时我们才休息下来,因为伤兵处理完就去帮忙给受伤的俘虏处理伤口。
这些俘虏都面如死灰,有哭有闹的,而且老人小孩都有,我处理完几乎是从帐中逃出来的。
我看见营地外的地上都是血,入眼四处都是血红色的。
尹思奕带的兵损失比较多,因为他们只有一支人马,尹思奕自己也受了伤,但是还好,一处理好就去主帐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我站在营地外缓了一下,远处好像有血河直直流向那殷红的天边。
我按了按眉心,准备休息一下才回去。
有回来的将士们坐在营地外喝酒,就算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也不妨碍他们海阔天高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