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晴早早的去了乾清宫伺候。
不知是不是宿醉的关系,拓拔焰竟然还没起身。
温晴看了看时辰,自觉要是再不唤拓拔焰起来,只怕早朝就要迟了。
拓拔焰是个极为勤政的皇帝,要是误了早朝,少不得她们这些伺候的也要遭殃。
只是想到昨日拂逆了他一事,温晴的心里还是有些打怵。
但此刻寝宫内除了她以外,竟无旁的宫人伺候。
无奈,温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隔着龙帐轻轻朝拓拔焰唤道:“皇上,该起来早朝了。”
接连唤了好几声,拓拔焰才逐渐清醒。
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拓拔焰慢慢从床榻坐起靠在了床头。
温晴见了,立即机敏的起身撩开了帐帘。
结果拓拔焰一抬头,便瞧见了温晴粉嫩娇俏的美颜。
思及昨晚温晴的不识抬举,拓拔焰到底没有发怒,只冷冷道:“伺候朕更衣吧。”
他的声音慵懒,透着醉酒后性感的沙哑。
温晴捻了捻袖子,清澈如水的眸子暗了暗。
不能再怯了。
昨夜不欢而散后,温晴是先松了一口气,但后半夜的回想勾起的只有无尽的懊恼。
伺候着拓拔焰将衣服换好,稍作整理后温晴问道:“皇上,可需要奴婢传膳?”
“不必了。”
拓拔焰的声音若薄冰碎玉。
淡淡的三个字顺着温晴的耳,敲在了她心上。
这是……昨夜恼了她么?
拓拔焰阔步走到了桌边,却未听见身后有任何动静,忍不住冷声道:“跟上。”
“是。”
温晴攥起了拳,不过须臾就松开了。
提起裙脚,温晴站起身小跑着跟上了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
桌上的一只香炉缓缓地吐出了袅袅香烟。
还不待向四下游移,就被温晴跑过时带起的风卷散了。
早朝过后,已是日上三竿。
待到一众大臣从勤政殿中鱼贯而出了,拓拔焰才挥了挥手示意太监准备撵车。
见着拓拔焰跨步上了龙撵,温晴也随之跟上。
本以为拓拔焰听政过后该是回御书房批折子,不过四下渐多的佳木繁花,脚下踩着的青石小径让温晴生了疑。
跟在龙撵后的温晴抬起了头,望了望高高在上的拓拔焰。
这不是去御书房的路,这是……
“臣妾见过皇上。”
柔柔的女声绕过了龙撵,钻入了温晴的耳中。
周身的一众太监将龙撵放下,不多时便散去了。
温晴的视线越过拓拔焰看清了声音的主人。
来者是个温婉的女子,一席浅蓝的曳地广袖流仙裙,衬得她十分的出尘。
满头的珠翠又彰其贵气,轻施粉黛佐以眉间的一点朱砂,更是平添了几分美艳。
三种气质恰到好处地集于一身,落在温晴眼中迎风而立仙袂飘飘的人倒有些像了画中的仙。
“爱妃不必多礼。”
拓拔焰走上前,挽起了眼前翩然有仪的女子。
被俊美无俦的皇帝执起了手,沈贵人的两颊上霎时泛起了朵朵桃花。
温晴双目无意地扫过沈贵人与拓拔焰交叠在一起的手,随后目光又落到了拓拔焰宽阔的背上。
这样的拓拔焰和往常很是不一样……
温晴无意识地皱了眉,狐疑只是一闪而过。
不过这时候温晴总算是松了口气。
先前她还怕是自己昨夜里惹恼了拓拔焰,如今看来,只是拓拔焰与佳人有约了而已。
小心翼翼地跟在二人身后,待二者坐下后,温晴才绕到了拓拔焰的身后跟沈贵人的贴身侍女一起,伺候二人用膳。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布巾仔细地擦了手,拓拔焰用有力的手执起筷子,为沈贵人夹了一块粉雪般的芙蓉糕。
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拓拔焰眉目之间极尽温柔道:“爱妃先尝尝,味道如何。”
此话落在了温晴的耳中,难免让她心中一震。
什么时候,拓拔焰变得这么温柔了?
“多谢皇上。”
沈贵人刚进宫不久,就得到了拓拔焰这般优待,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盯着碟子中的糕饼,沈贵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回应拓拔焰。
拓拔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白玉桌上轻轻地敲了敲,示意温晴斟酒。
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甚至连个眼角余光也不屑分给温晴。
温晴垂下了头给二人斟了酒,心中才松下的弦,在此刻却又紧绷了起来。
因为今日的拓拔焰,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拓拔焰并不好女色,但到底也是个男人,若哪天心血来潮,在御花园邀了美人用膳也不算是一件怪异之事。
可拓拔焰对沈贵人表现得如此亲昵,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难道平日不近女色的样子都是装的?
温晴放下酒壶,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而拓拔焰只专注看着沈贵人,仍然视她若无物。
举起精巧的酒杯,拓拔焰轻轻地碰了一下沈贵人放在桌上的酒杯,幽幽道:“爱妃,同朕共饮一杯。”
“是,多谢皇上。”
沈贵人轻笑,端起酒杯借着广袖一饮而尽。
喝完后,她又主动给拓拔焰还有自己重新倒上酒道:“皇上,臣妾也敬您一杯。”
两杯烈酒下肚,沈贵人更是艳若桃花,少了几分的拘谨。
看两人的杯子又空了,温晴立即殷勤的又为两人续上。
不过她也没闲着的时刻关注着拓拔焰的动向。
察觉到拓拔焰眸中一闪而逝的戏谑,她瞬时像是醍醐灌顶了一样,心中有了眉目。
要不是她留了心眼多观察了一下,恐怕差点就要以为,拓拔焰此次真是专程为会美人而来了。
这明显就是在试探自己啊!
温晴在心中撇了撇嘴,面上却伺候得越发的殷切了。
拓拔焰再次跟沈贵人碰了杯,却借着衣袖的遮掩飞快睨了眼安分站在一旁的温晴。
这丫头口口声声说对他存了爱慕之心,可连日来的接触,却分明是徒有其形而无其意。
昨夜温晴的抗拒,更是让他笃定了这个想法。
若是温晴真是一心想要爬上龙床,又是真心对他爱慕,对于他的宠幸,为何会抗拒得这般明显?
昨夜他吻他时,可是真实的感受到了她身子的颤栗。
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害怕。
就像受伤的小兽那样,明明害怕至极,却还要假装无事。
所以温晴真心如何,他大抵已经摸清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一番。
他想知道,温晴到底存了什么目的。
面对拓拔焰的无视,温晴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终是抬起头将酒壶递给了沈贵人的侍女,然后伺候两人用膳。
“啊!”
忽然,沈贵人一声尖叫。
原本温馨和乐的场面,瞬间被打破,
只见沈贵人的衣衫上此时沾染了大片的酱肉汤汁,掩藏在衣衫下的皮肤,更是因为汤汁的热度,一阵一阵的发疼。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温晴“不经意”的手抖了一下而已。
温晴心中对沈贵人有些歉疚,面上却一脸惊慌的连忙取过先前擦手用的布巾,一边替沈贵人擦拭,一边请罪道:“奴婢笨手笨脚,请贵人恕罪!”
茶色的酱汁,越擦只会越污染衣裙。
看着自己千金求来的衣裳就这样被糟蹋了,装淑女的沈贵人再也顾不得形象,一下子将温晴推开,扯着嗓子骂道:“贱婢!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啊,快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掌嘴!”
只顾着发泄怒气的沈贵人,完全没有注视到拓拔焰严重一闪而逝的不快。
温晴闻言,立即低头跪到了地上,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拓拔焰瞥了一眼她,直接出言打断沈贵人道:“不过一个蠢了些的宫婢而已,爱妃何须动怒?不若爱妃先去换身衣裳,这里交给朕处理便好。”
“……是。”
沈贵人虽然心中不甘,但到底不敢拂逆拓拔焰的意思。
“臣妾告退。”
狠狠瞪了温晴一眼后,沈贵人这才敛目行礼,快步退出了御花园。
等到沈贵人走远后,温晴才故作惶恐的抬起头,对上了拓拔焰古井无波的双眼。
“皇上,宝儿知错了。”
尚未等拓拔焰主动开口,温晴便自己先将错处给领了。
拓拔焰听了,面上神色不变,捏着酒杯的两指却婆娑着杯身道:“那你倒是说说,自己错在哪了?”
“是。”
温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大胆地回道:“是宝儿愚钝,未能及早领会皇上的用心,宝儿应早些让皇上知道宝儿醋了的。”
“醋了?”
拓拔焰冷笑挑眉。
温晴便硬着头皮道:“皇上一向不近女色,今日刚下了朝便安排了个美人游园,不就是故意做给宝儿看的么?”
“呵!”
虽然明知温晴是说对了,可拓拔焰还是冷下了脸道:“妄自揣测圣意,实在该罚!自去御书房,跪上两个时辰!”
说完,拓拔焰便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了。
可心底,却是乐开了花,美滋滋的。
他的小野猫倒是挺懂他心意……
“是,奴婢知道了。”
温晴心中得意一笑,面上却一副委屈吃醋的样子,努了努唇,一脸的垂头丧气。
罚跪御书房?
难道厚厚的羊绒地毯是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