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州府下设18个大镇,人口过万,其中草桥镇酿造的酱油闻名遐迩,每年向京城进贡的酱油都是在这里选出来的呢。草桥镇有个奸商,名叫胡老三,他开了一家杂货店,米里掺沙子,酒里兑水,总之啥损事都做。当地的老百姓都知道他家的买卖有猫腻,可是附近的小杂货店都被胡老三给挤兑黄了,谁也不能因为买个针头线脑儿就跑到30里外的邻镇去啊。
离草桥镇30里就是天水镇,天水镇也有一个开杂货铺的商人,这个商人名叫拧∧,可是为人忠厚,因为天生鼻子大,被人送了个绰号叫牛鼻子。
牛鼻子开杂货店,一般都是到涂州府去进货,可是州府离天水镇100多里路,来来去去也不方便啊,特别是冬天一下雪,道路不畅,就连最普通的酱油都断货了。
胡老三的耳朵长,一听牛鼻子杂货铺酱油缺货的消息,心中大喜,要知道他们家就有一个不大的进宝酱油房啊,不仅出酱,而且生产酱油。胡老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商机,他穿上棉袍,坐在大青骡子车里,在又光又滑的雪路上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牛鼻子的杂货店。
牛鼻子一听说胡老三来访,赶忙整了整衣服,从大门里接了出来。胡老三一见矮个红脸的牛鼻子,就知道这是个实再人,他紧走几步,一把拉住牛鼻子的手,假装热情地和他套近乎,说道:“牛兄在天水镇开的杂货店名闻遐迩,小弟今天是上门取经来了!”
牛鼻子别看老实,他毕竟是在商场上历练多年的老手,见胡老三黄眼睛滴溜溜乱转,就知道他是个奸猾之辈,虽然心里不喜欢,可是人家大老远看自己来了,也只好让胡老三到杂货店里转了一圈,然后又把他请到了后宅看茶。
胡老三和牛鼻子客套了几句,一摆手,他身后的仆人拿出一瓶子酱油来,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胡老三说道:“小弟家里有一个酱油作坊,这是新酿造的酱油的样品,带过来给老兄尝尝鲜!”
牛鼻子打开软木瓶塞,先用鼻子一闻,果然酱香浓郁,再把酱油倒到磁碟子里,用手指沾了一尝——不论是色香味,都比他在涂州府进的酱油要好啊。真是想娘家人就来了舅爷子,牛鼻子一问价格,和州府的进价一样,这笔买卖要是成了,真是两家乐的好事啊。
牛鼻子当即拍板,决定就从胡老三的手里进酱油,胡老三一见目的达到,转身告辞,第二天,牛鼻子雇了两辆大车,来到了旧桥镇胡老三家的酱坊。
牛鼻子早就听说胡老三做生意有些不地道,从他手里进酱油自然是加了一百个小心,不仅每桶酱油都要亲自尝过,他还亲手把他尝过的酱油都装到了车上。钱货两清后,20桶酱油被两辆大车拉着,牛鼻子就这样回到了自家的杂货店。
那20桶酱油搬进店内十桶,剩下的十桶就堆放到了后面的仓库中。那十桶酱油一上午就卖了5桶,可是过了晌午,有几个老顾客就拿着盛酱油的葫芦退货来了。牛鼻子一听有人退货,心里也奇了怪了,这酱油可都是一流的货色啊,怎么会有人退呢。
牛鼻子急匆匆地走到了柜台前,等他一尝顾客们要退的酱油——拿味道和颜色都和他进货时尝的不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牛鼻子走到铺中剩下的五桶酱油前,挨个一尝,果然又清又淡,这酱油可是自己亲口验的货啊,牛鼻子就是不相信别人,也得信自己啊,他急忙给那几个老顾客退了货。转身来到了后面的仓库中,一尝仓库里的10桶酱油,还是原来那样浓郁清香的酱油啊,这可真的是闹鬼了,气的牛鼻子命人找来一个大木桶,把其中一桶酱油全都倒到了里面,这一倒,他才明白过来,这个胡老三真的是太奸诈了,他竟在桶底上钉了一根大钉子,然后用水在钉子上冻了一块大冰坨,冰坨子的上面再装酱油。因为天寒地冻,冰坨子不融化,酱油还是好酱油,可搬进杂货铺的酱油可就不一样了,因为店里的气温高啊,冰坨子融化成水,混到了酱油里,那酱油岂不是越来越淡了吗!
牛鼻子急忙叫人把酱油倒了出来,拿到前面去卖,三天后,最后这几桶酱油也卖完了,除去退货和那五桶酱油的损失,他倒赔了5两银子。
牛鼻子憋气带窝火,倒在床上病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牛鼻子将心一横,他就不信自己斗不过胡老三。他找来了根木棍,量了木桶桶口到桶底的高度,然后雇了两辆大马车,拉着那20个酱油的空桶,又来到了胡老三家的酱油作坊。胡老三一见牛鼻子还是满面的热情。牛鼻子又亲口尝了那20桶的酱油后,从车上拿出了那个做好了桶深记号的木棍,挨个把酱油桶都探了一遍,这次果然桶底下不再有冰坨子了。
牛鼻子付完酱油钱,放心地把酱油拉回了杂货店,可是没卖上半天,又有几个顾客上门退货来了,牛鼻子一听惊的好悬没从椅子中滑下来,很显然,这次他又被胡老三给骗了,可他是怎么做的假呢?等牛鼻子把仓库里的酱油从桶中倒出来,他才明白,原来胡老三这次做假的冰坨子是被冻在了木桶圆鼓鼓的桶壁上了。这个胡老三真的是太奸猾了。
牛鼻子卖完这20桶酱油,又赔了五两银子,牛鼻子就是个泥人,他也得有三分土性啊,两次上当,赔了十两银子的事小,关键是这口气他难咽下去啊。要说告官,显然不成,那40桶酱油都是他亲口尝过的,至于桶中的冰坨子,胡老三要是反咬一口,说他是自己冻上的他怎么解释呢。
牛鼻子过了3天,又来到了草桥镇,这次他来个绝的,竟要用自己的木桶装酱油了,胡老三一听牛鼻子的要求,知道自己用冰坨子唬牛鼻子的诡计败露,他一挥手,嘿嘿笑道:“用自己的木桶装酱油也未尝不可,可是最近天寒地冻,这酱油涨价了!”
牛鼻子可不管涨价不涨价,只要酱油好就成,20桶原装酱油花了20两银子,被牛鼻子拉回了杂货铺,他又找出了10个更大的酱油桶,将这20桶酱油都装了进去,然后他把这10大桶酱油都装到了马车上,一直来到了州府的衙门。
眼看到了年关,涂州府每年都在这时候要给皇帝进贡酱油啊,今年雪大气温低,草桥镇酱油的质量明显不高,州府的尚大人正在为进贡酱油的事发愁呢,没想到牛鼻子来了,尚大人一尝他送来的酱油,不由得连连点头,一问这酱油的价钱,尚大人更乐了,一两银子一桶,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便宜啊。
尚大人问明了情况,领着牛鼻子来到了胡老三的酿造坊,胡老三把尚大人接了进来,尚大人说道:“胡掌柜的,您那一桶原浆的酱油是多少银子一桶啊?”
胡老三望着莫测高深的尚大人,小心地答道:“一两银子一桶啊,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尚大人连连点头,命手下人从车上取下来一只大号的酱油桶,说道:“一个月内,先给本大人酿1000桶酱油,州府今年要给朝廷进贡,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胡老三一见傻了眼了,这样的大号酱油桶,至少也得2两银子他才有赚啊。一两银子一桶,他至少也得倒赔半两银子啊。胡老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叫道:“尚大人,一两银子——这么大的酱油桶本钱都下不来啊,大人!……”
尚大人早就听说过胡老三奸诈,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他一指胡老三的鼻子怒道:“胡老三,你刚说的一桶酱油一两银子,怎么能出尔反尔呢!给当今朝廷进贡这是你莫大的光荣,再敢搪塞,本大人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胡老三一看不是路,急忙面对牛鼻子央求道:“牛老弟,你赶快跟尚大人说一声啊,那么大的桶怎么能一两银子呢!”
牛鼻子一见胡老三熊了,心中解气,他脸色一沉,说道:“就是一两银子一桶啊,难道胡贤弟还要我欺骗尚大人吗?”
尚大人从袖子里摸出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拍到了桌子上,限他一个月之内必须把这1000桶酱油酿出来。
这一千桶酱油做出来并不难,难的就是这一千桶酱油做出来后,他牛鼻子最少赔500两银子的本钱啊,这可比割他的肉还要痛啊。他又不敢掺杂使假,要知道这是给皇帝吃的啊,他骗了牛鼻子,牛鼻子一辈子不再和他做生意也就罢了。真要骗了皇帝,皇帝一呲牙,他的脑袋就得搬家了。没办法,只好忍痛赔钱做吧。
一个月之后,1000桶原浆酱油做好,被马车拉着送到了京城。眼看着剩下几天就到春节了,可是胡老三因为赔了500两银子,他们一家死气沉沉,竟没有一点过年的喜气。
胡老三这天正在发愁怎么给店里的伙计们开资呢,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甩鞭子的声音,来的竟是牛鼻子,牛鼻子这次用马车拉了20个大酱油桶又进货来了。
牛鼻子进酱油的同时,还给他买了不少的年货。这个牛鼻子虽然可恨,可今天他毕竟是来给自己送礼来的啊,他也不好意思就把牛鼻子往外面撵啊。
望着牛鼻子拉来的酱油桶,胡老三摇了摇头说道:“牛兄,真的对不起,我的酿坊真的是没有酱油了!让你白来了一回了!”
牛鼻子呵呵一笑,他抱拳对胡老三说道:“胡老弟赶快招呼伙计再酿一次吧,酿好后,还得麻烦胡老弟给我送过去,为兄这次一定不会亏待你!”
牛鼻子转声告辞,胡老三望着牛鼻子送来的年货,咬了咬牙,命令伙计连夜生火,又给牛鼻子酿造了20桶上好的酱油,两天后,他亲自雇车,给牛鼻子送了过去。
牛鼻子笑嘻嘻地迎出了大门,一问价格,胡老三脸色一红,说道:“这20桶酱油就算我赔给您的损失吧!”牛鼻子也不客气,一挥手,他手下的伙计抬出了上次买酱油剩下的空木桶,替胡老三装到了车上。
胡老三命伙计赶车回家,他的屁股还没等挨到了椅子上,负责往仓库里卸木桶的伙计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原来他们竟在那20个空木桶里都发现了银子,胡老三急忙跑过去一看,整整的一千两啊。
木桶里面还有一封牛鼻子写给他的信,信上说——京城中大雪封路,牛鼻子听说那里酱油告急,他就找到州府的尚大人,两个人合伙演了一场戏,准备教训胡老三一下……这一千两银子,就是那一千桶酱油的差价啊。至于那一千桶御贡酱油,尚大人早就叫别的酱油坊做了。
胡老三两手颤抖,望着天水镇的方向叫道:“信义,信义啊!”
胡老三找来斧子。把自己那块进宝酿坊的牌匾劈碎,改成了信义酿坊的金字大匾,至此以后,信义酿坊酿出的极品酱油都交给了牛鼻子经营。牛鼻子把胡老三的酱油卖遍了大江南北。这段信义如天的故事也一代代的流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