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到，行营里响起了震耳欲聋但频率并不是很快的锣声。
程煜同其他监生一样，眯着眼走出舍营，前往行营长的营帐报到。
突然感觉嘴里腻得很，看来昨天在巩向民那里肉块吃多了，程煜心里暗道：这个巩向民日后一定让他好看。
昨晚巩向民给他松了绑，也让手下送来了吃喝并放他回了营帐，但似乎一点也不念程煜的帮助之情，依旧让他去向行营长报到当一个大头兵。
更过分的是，连柱国监发的黑色战甲都没有还给程煜。清晨的风有些凉，身穿单布衣的程煜无奈的缩了缩肩膀。
“你是程煜？”坐在案前的行营长看了程煜的腰牌，抬头打量了一下，“你不在这报到，去卯军帐前候着吧。”
行，也算他明白。
程煜顶着风走到了卯军帐前，但这个巩向民竟然还没起床，卫兵将其拦在账外。
也不知在帐前蹲了多长时间，帐里终于有动静了。
巩向民抱着两本书走出了营帐，看见程煜露出了惊讶之色。
“你不去向行营长报到，怎么来我这了？”巩向民说完看程煜有些气恼赶在他回嘴之前，又抢先说道：“来了就来了吧，刚好昨天让孙老三从领主家取来了两本书，你看看。”
话被堵进嘴里程煜虽然恼火，但还是接过了两本书——《灵木录》和《反贼列传》。
两本书虽然都很厚，但不知道是不是巩向民故意为之，在其中几页折上了书角。
《反贼列传》上没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提到了反贼赵天工为亡妻在鹅谷修了个地陵，规格等级参照的是雪莱王后的暮穴，后来赵天工自知将要兵败身死，派人将地陵推平，杀光方圆十里的百姓，从此再也没人知道这个地陵的具体位置。
说起这赵天工，程煜还是很了解的，虽为反贼，但柱国监正是其造反之前一手创办的。更重要的是，有传言这个赵天工也是登陆客，所以赵天工即是程煜学习的榜样也是他要引以为戒的反面典型。现在想想如果这个赵天工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者的话，倒是有点霸道总裁的样子。
既然知道了地陵参照的是雪莱王后墓，程煜便翻开了《灵木录》，并根据折起的书角快速的找到了关于雪莱王后墓的记载。
雪莱王后就是上古雪陵王的妻子，但年代久远暮穴早就因为一场洪水塌了。不过作为雪陵第一部通史的《灵木录》著于塌方之前，对墓穴有描述，大概就是深九层，墓室繁多但通道却极为狭窄仅能过一人。
距离行营没多远，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程煜见到了所谓的异象，当年赵天工推地陵杀百姓时还放了一把火，烧的附近一片焦土。但有个两米的深坑，短短几天围绕着深坑竟长出了繁密的花草，甚至起了两颗树，与周围荒芜的环境格格不入。
坑内壁上有一洞口，敌人显然都藏在里面。
程煜向旁边士兵借来了一个斗篷，裹着一块石头朝着洞口扔了过去。
“嗖——崩！”石块坠着斗篷刚刚掠过洞口，就被一支飞出的弩箭推向了对面的坑壁，石块撞击坑壁碎裂飞向四周，只剩下破碎的斗篷还挂在那支钉入坑壁的弩箭上。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惊叹于长安弩的威力之大更惊叹于弩手注意力之集中和箭法之准。
“别说咱们现在才一百多人，若是这小洞里守着两支长安弩，就算有一万人也进不去。”程煜看着旁边的巩向民说道。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就这样了，目测长安弩一箭至少能穿三人，要是真的不惜代价拿人去堵，没堵住长安弩，尸体倒先把洞口堵死了，到时候再也别想进去了。
“那怎么办？就这样耗着？”巩向民看着程煜冷冷的说，但眼里分明透着三个字：听你的。
耗时一定不能耗的，对方现在不出来无非是里面还没忙完，一旦完事对方一定出洞到时候死的更惨，这道理巩向民也明白。
“在洞旁起堆火吧，怪冷的。然后找点寒枣叶来。”程煜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孙老三，“对了，叫人去村里借点蒲扇来。”
孙老三自然没动只是看着巩向民。也是，对于孙老三来说这小子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指手画脚的。
“去吧！”巩向民点点头，示意孙老三照办。他也隐隐想到了程煜要干什么。
往洞里放烟其实很容易想到，但无非是用烟干扰对方视线，可是然后呢？巩向民虽然困惑，但已经觉得这个程煜确实有点想法，不如看看接下来要干什么。
火堆燃起，发出有点呛人的白烟，士兵摆动着蒲扇往洞里送烟。
程煜走到旁边，拿起一把寒枣叶盖在了火堆上，白烟变成了遮天蔽日的滚滚浓烟往洞里扑去。这滚滚浓烟是巩向民没有想到的，
要说这寒枣叶生烟还得感谢红豆给她送的寒枣。一日程煜被在监内被派到伙房帮忙，一时不慎将兜里装的寒枣带着一片叶子滚到了土灶里，浓烟四起，程煜甚至以为自己闯了大祸。
火堆就这样着了一天一夜，士兵轮班一刻不停的超洞里送烟，新的寒枣叶也不断地补充着。
知道第二天上午火堆完全熄灭后，孙老三穿着重重的铠甲进入了山洞，众人屏气凝神的等待着，这一等像是等了几十年，连一手策划方案的程煜也紧张了起来。
“安全！”短短的两个字从洞内传出，洞口外沸腾了起来，欢呼声不绝于耳。
这一刻洞里传出的仿佛不是“安全”两个字，而是：“我已出仓，感觉良好。”
而这里也仿佛不是鹅谷，而是航天局的指挥中心。
自然孙老三穿的也仿佛不是铠甲而是太空服。
程煜想到这觉得有些好玩，不由自主的的笑了。
根据雪莱王后墓的概况，地陵肯定也得深好几层。程煜放烟的目的也只是能将一层的弩手敢向深处，虽然还没想到后续的方案，但获取战略纵深铁定没错。
但在这地陵一层也有了意外收获，通道侧方的墓室中躺着两具尸体，旁边还放在一只长安弩。本来的目的只是驱赶，但没想到这两个弩手这么轴，竟在墓室里躲避浓烟，错失了逃跑的机会最终被活活呛死。不过这个时代，消防教育还未普及，也许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死于火灾的人一大半是被呛死的。
自此，营地所有人彻底对程煜心服口服，脱下重甲的孙老三此时也是笑眯眯像程煜行了个礼。
如此高效的方案当然要继续执行，从一层生火很快第二天就控制了二层。
所有人的充满信心，似乎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但程煜脸上却有着担忧之色，旁边的巩向民在二层看到仔细观察后也明白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敌人虽然从二层撤离，但却没有再留下尸体，大量物资被撤下三层留下的种种迹象也显得井井有条。如果真的是参照雪莱王后墓的话，这个地陵必定往下还有很多层，烟本就是朝上走，送烟法铁定是行不通了，先不说地下空气稀薄好不好生火的问题，就光是离洞口越来越远这一个因素此法就行不通。
但只要时间足够办法总能想出来的，此刻程煜正在为另一件事担忧。
星宗院内部派系众多，并非铁板一块，为了这次来鹅谷的人选也是争得面红耳赤，不过几天的时间总也有个结果了，不出两日必然会有位大人来鹅谷主持大局。但不管谁来，有一点是肯定的——必然会接过巩向民手中的指挥权，只怕到时候程煜说话就不怎么灵了。
不出所料，当晚一个身穿灰衣中年人到达了营地，星宗院的二号人物光头古曼。
当看到那标志的白光头时，有些人已经感觉到隐隐不妙。
十二年爆发了一场瘟疫，古曼毫不犹豫的烧死了几百名感染者和上千名接触者，尽管其中大部分人有治愈的机会。为了整体的利益毫不犹豫的牺牲小部分人，是他做事的一贯风格。
而且星宗院为了阻止黑袍向来是不惜代价的，无法想象这个古曼会如何处理这次危机。
“巩卯军，这几天辛苦了。”古曼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只是配着那光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去休息一下吧。”
。。。。。。。。。。。。。。。。。。。。。。。
生烟法前期带来的效果确实不错，古曼没有理由不接着用。
但在控制的三层后，这个方法终于失效了，距离洞口过远且通道狭窄蜿蜒，先被浓烟呛得受不了的反而变成了火堆旁的士兵。
但古曼还是用一天时间就控制了四层，不过算下来是胜还是败不太好说。
控制了四层，但这是用二十具尸体堵长安弩换来的，而且对方似乎有意避战，见通道堵死，便毫发无伤的撤向了五层。
恐惧的情绪已经在营地蔓延开来。营地一百二十多名士兵，为了前进一层就损失了六分之一，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六分之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