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汤与一行勇士在东水寺留下了两具尸体后,气势汹汹的走了。
本以为晨汤走后,高厉俐的泪水会决堤。
但程煜显然不知道这个姑娘有多坚强。
只见高厉俐浑身颤抖,双拳紧握,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后,将已经涌上的泪珠硬生生的控制在了眼角没有滑落,转身跑回了房间。
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是逃走了,她不敢面对阿大的尸体,更不敢面对还活着的阿二。
巩向民拍了拍像丢了魂一样一般的阿二以示安慰,孙老三蹲下身用手拂过阿大和昙壁大师还未闭合的双眼。
贺子明则赶紧跑来解开程煜河西琳身上的绳子。
对于程煜来说,他是伤心的。虽然跟阿大没什么特殊的交情,但也相处了数日早已将这个高厉俐的随从视为了团队的一份子。现在已经不是护送大师离开这么简单了,程煜下了个决心一定要让这个晨汤恶徒得到应有的报应。
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晨汤这般侮辱高厉俐肯定也是铁了心没打算让他们走。
“晨汤,都是你自己作的!”程煜揉着被绑的酸痛的胳膊说道。
“公子,你说什么?”同样刚刚被松绑的西琳问道,也许是萨诃大师诵经超度亡魂声音太大,让她没有听清程煜的话。
“没什么。西琳,你跟他们熟,能不能借点干木过来。阿大和昙壁大师总不能就这样躺着。”程煜指着把守东水寺大门的两个勇士问道。
西琳点了点头,便去了。
傍晚,两具尸体随着柴堆变为灰烬,大火能烧去了两人的肉体,但烧不去东水寺的悲伤与绝望。
柴堆旁,萨诃大师吟诵着经文,阿二哭的撕心裂肺,其他人则肃穆而立。至于高厉俐哭没哭压根没人知道,因为她把自己锁在屋中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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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东水寺平房内,除了高厉俐和阿二以及在正殿诵经的萨诃,其余人都挤在屋内计划着下一步打算。他们无法替别人分担失去亲人的痛苦,能做的就是让大家平安回家。
“之前那个如月公主真是二王子所杀?”程煜问向站在一旁的西琳。
“不是。如月公主是急症发作突然暴毙的。”西琳连忙解释道,“只是如月公主与三王子成婚前一天突然暴毙,从结果来看二王子获利最大,也就成了怀疑对象。依耐王也派人查过,并没找到证据,但从此也就再也不信任二王子了。”
三年前,龟兹下嫁如月公主与依耐和亲,由于牵扯到龟兹的势力,谁能与如月公主成亲谁就能在王位争夺战中获得龟兹的支持。但这如月公主来到依耐一眼就看上了待人彬彬有礼的三王子,尽管这个彬彬有礼是装出来的,但小姑娘好骗啊。而破坏这段联姻似乎就成了二王子不得不做的事情了,但不知是巧合还是人祸,这如月公主还真就在婚前一天突然死亡。二王子自然不得不接下这口黑锅。
至于二王子晨归是否无辜,没人知道。从昨天那个熊样来看,他应该没有这个胆,但不是他还会有谁呢?
“不是他,还能有谁?小姑娘你可别被男人骗了,刚刚那个什么狗屁晨汤,刚见面时不也是一副孙子样。”听完西琳细细道来之后,孙老三喝了一碗酒,大声说道。
“也可能是三王子。正如孙大哥所说,婚约刚刚定下,三王子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公主非打即骂,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柔体贴。据说如月公主死前的那一夜。。”西琳顿了顿,但还是说了下去,“据说那一夜,醉酒的三王子强行传入了公主的房中,成婚之前就把公主给玷污了,哭喊声响彻王宫。只是那一夜大王恰好带人出了城。”
听到这,巩向民也忍不了了,“听说这依耐王英雄一世,怎么会生出这种畜生儿子。”
“我算是在依耐王宫长大,有些话本不该说。但现在依耐已经成了困住我家公子和公子朋友们的牢笼,西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西琳低了低头,咬了咬嘴唇,“大王的父亲外出打猎时不幸坠马而亡,大王才顺利继位,继位半天便大开杀戒,甚至以叛国为由处死了两名兄弟,情景和今天何其相似。”
“这一家子,还真是虎父无犬子。”贺子明坐在程煜旁边乐了,“这几百人的小国,比咱们华夏还热闹。”
程煜看了看西琳,问道:“有这样的父王和弟弟,你还觉得晨归是好人吗?”
拿家人来判断一个人好坏,这种观点放在21世纪是会被喷的,但程煜一向不相信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如果有教育家也不会强调什么原生家庭影响之类的东西了。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也许二王子不是好人,但确实对我有恩,恩情足以让我以身相许。”西琳说完,又看了看程煜,嫣然一笑,“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一笑虽然美丽但也让程煜有些心疼,不过即使再心疼他也不会把西琳交给晨归,把人从火坑中救出来难道再亲手推进去?如果是这样,当初还不胜不救。
“咱们离开这里后,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嫁出去。”程煜此话是发自内心的,但似乎又觉得屋内气氛过于严肃了,转头换成了笑脸,“我这几个朋友就不错,只不过老巩和三哥年龄太大了,要不就子明吧,这小伙子我绝对放心。”
巩向民和孙老三听到程煜说自己老也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贺子明则差点将口中还未下咽的酒给喷了出来。
西琳知道程煜在开玩笑也是淡淡一笑,调皮了起来,假装害羞小声地说:“全听公子的。”
何子明咽下口中的酒,撇了撇嘴,“我没意见,煜哥给我找个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我爹给我定了娃娃亲,你先去让他把亲退了。”
“给谁定的娃娃亲?”程煜起了兴致,然后咧开嘴调侃道:“不会是高厉俐吧!”
这句话把所有人都逗乐了,似乎成功的调节了气氛,但程煜也失误了,此时万不该拿伤心欲绝的高厉俐来开玩笑。
短暂的笑声过后,屋内又平静了下来,想到隔壁正在伤心的二人,此时不该放声大笑的。
“这样,西琳你跟外面的勇士比较熟,明天多去找他们聊聊天,争取能了解到晨汤的动向。不推翻他咱们走不了,至少高厉俐走不了。”程煜打破了短暂的尴尬,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想要推翻新的晨汤只能依靠依耐人。三天后依耐王在东水寺的火葬仪式就是最好的机会,所以咱们只有三天时间。”
难度固然大,但每当面对挑战和危险时程煜总会莫名的热血沸腾,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个受虐狂。
在穿越之前更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跟权谋沾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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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程煜翻来覆去睡不着,旁边的贺子明呼噜打的天响。
既然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但在贺子明鼾声的间隙,隐隐的听到了屋外有动静,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披上大衣,悄悄地走出房门。看到了一个扎着单马尾的身影,在一行人从雪陵带来的马车中翻出了两瓶酒转身要回房。
那瘦弱单薄还散发着悲伤的身影除了高厉俐还能有谁?
程煜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似乎吓到了她。
“嘁,是你啊。”高厉俐低头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对方这般冷漠,程煜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人从来不是他的强项。更何况十几年前的那场地震早就让他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在这种悲伤面前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无力的,唯有时间能解决这一切。所以他下午没有急着去安慰高厉俐,也建议其他人暂时不要打扰她。
但抬头发现,高厉俐进屋后并没有关上房门,这便是她想寻求宣泄的迹象。
映着月光,程煜走进了高厉俐的房间,那个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千金小姐此时坐着的背影竟如此的无力,毫无生机。
“我很自私吧?”高厉俐听到脚步声走进屋内,并没又转身,幽幽的说道。
“你心里明白,大家也都明白,今天不论你做什么,晨汤都不会放过阿大的。”程煜坐在了高厉俐的旁边。
“阿二明白吗?”高厉俐扭过了身子,看着程煜,“他们兄弟俩从小陪伴我长大,我却很少给他们好脸色。今天我竟然会命令阿大自杀。“
程煜没有说话,默默地倒了一碗酒递给高厉俐。
高厉俐接过酒一饮而尽后,狠狠地呲了一下牙,似乎还不太习惯酒精的辛辣,“你知道吗?今天打牌时,我尽然还责怪阿大支错了招,罚他去伙房给我找吃的,而他却笑着向我赔不是。然后。。。他就死了,到头来也没给他留下一张好脸。”
“好不好不在于脸色,你若对他不好,他怎么会愿意为你而死?”程煜又给高厉俐添上一碗酒,“但你有时候确实故作坚强了,女人故作坚强时往往脸色不会太好看。”
“女人就必须柔弱吗?”高厉俐接下新添的酒,看了两眼,下定决心后,一口气灌了下去,“坚强又不是你们男人的权利?”
“你坚强了这么久,自己快乐吗?你身边的人快乐吗?”程煜给自己倒上了一碗酒饮下后接着说道:“柔弱是表象,而坚强却是由内而发的品质,两者并不矛盾。你娘柔弱吗?生你的时候多疼啊,养育你时惰辛苦啊,难道她不坚强吗?”
高厉俐抬起了头,想要争辩,但又不知从何辩起,程煜说的虽然牵强,但又让人无法回嘴。
月光下映着高厉俐的脸庞显着无比的洁净,紧皱的眉头惹人心疼。程煜不自觉的捧起了那张脸,拇指拂过细眉:“多好的眉眼却一直皱着,若是展开了该有多美,阿大死前最想看见的是这张脸吧。”
高厉俐本想挣脱,但脸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也许是酒劲上来了,竟听话的放下了已经习惯紧皱着的眉眼,盯着程煜的眼睛,小声地说道:“你可以抱抱我吗?”
程煜的双手滑下,将那纤细的身躯搂入怀中。即使再怎么故作坚强,但身体依旧是无比柔软。
“我怕。。。”高厉俐将小脑袋埋入程煜的肩膀,轻轻的说着,“我怕看见阿二,我怕他恨我。”
“我去叫他过来,这些早晚要面对的。”程煜温柔的说道,感觉高厉俐的脑袋在自己的肩膀轻轻的点了点,便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