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天录音机厂出来,巴拉尼柯夫咧着大嘴,乐融融地说。
“今天度周末,带你们到我的老同事、老朋友家里去做客。”
见老巴很有诚意,只能客随主便。
杨宾感兴趣地嘻笑着,“我们就彻底了解一下地球这边的人是怎样生活的。”
曾厂长敏感地想到,春天录音机厂是军工集团分出来的,与这个军工老同事接触一下也好。
老巴开着他那黑色伏尔加轿车带路,穿过两边的白桦林,越过一望无际的田野。
约半个小时,就到了一排漂亮的木板房跟前停下。
下车后他指着前面,“这是我原来老同事别里的别墅。请朋友们随便玩玩。”
刚说着,只见中等个的乌克兰男人,带着肤白貌美的女士和一男一女的小孩迎了上来。
老巴介绍,我的老朋友别里和他的妻子。
热情好客的别里满脸堆笑,不停的说着,“普利耶特乌有(表示欢迎)……”。
殷勤地带着大家参观了他的别墅。
走进这两层木板房,里面竟然应有尽有。电冰箱,微波炉等家用电器装备齐全。
爽朗的别里很喜欢说话。
他深情地回忆,五十年代中苏友好时,他叔叔去过中国工作,给他讲过很多美好的故事,至今还难以忘怀……
洪均跟着他不停地翻译着。
杨宾看见桌上的6寸黑白电视,走上前来询问。
别里抱起那台苏式黑白电视机,摸着它说:“这种宝贝,用起来很方便,平时放在家里的卧室里看。
周末时往汽车上一放。哈!带过来和我们一起度假啦!”
中方来宾这时已完全明白,为什么乌方一在的要求,首批货要多发一点飞浪小电视机。
“嗯!我已看见过你们的样品。”
他伸出大拇指,“非常漂亮,图像很清晰,还可以在汽车上观看。”
杨宾答道:“我们是专门给独联体市场设计的,连接汽车的电源线都配备好了。”
“哈拉索……”
别里连声赞扬,又带着大家参观他们的菜地。
住房周围黑幽幽的肥沃土地上,种满甜莱,土豆等等各种各样的蔬菜。
老巴笑着说:“工厂的职工,周末带着全家,开着汽车带上小电视。就到各自的别墅玩耍。
星期天晚上,就把种的菜带回家。可以吃上好几天。”
曾厂长摸着可爱的蓝眼睛男孩的头。
“你家这个小宝贝,在读书了吧?放假回来作业多吗?”
别里“哈!哈!”大笑了两声。
小孩就是要让他们尽情的玩啊!乌克兰的小孩,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要回来温习功课。”
来宾听后个个鄂然,十分惊讶。
这时别里迫不及待向大家招手。
“来!来!先请你们尝尝我自己做的葡萄酒和饮料。”
……
第二天,曾厂长等人赶到了乌克兰首都基辅。
先去了中国驻乌克兰大使馆,见到了临时代办武参赞。
五官端壮、面色祥和的武参赞显得很高兴。
听取汇报后,马上鼓励道:“你们的事,我在国内都已知道,合资企业是这年轻的国家批准的第一家。两个国家的有关部门都很关注。
以后有什么困难?遇到什么问题,可随时与我们联系。”
他又转过头,对大使馆的一秘吩咐道“你多注意一下,他们的情况要随时掌握。”
得到国家派出机构的支持,曾厂长等人都很欣慰。
虽然大家兴奋的侧重点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就是在这风云变幻的国度,有了日益强大的祖国作后盾,安全就有了保障。
从大使馆出来,曾厂长和杨宾的思路大开,一路上不断地聊着。。
曾厂长赞叹,“基辅地处第聂伯河中游。河运、铁路四通八达。自古就是贸易要冲”
杨宾回应道:“是啊!它的河运还直达黑海,可以连接多个欧洲国家呢。
我很想去黑海边上的奥德萨看看,那可是闻名于世的大海港。”
曾厂长笑道:”嗯!合资企业办成了,你这个当过海军的人,愿望定能满足。”
他若有所思,又突发创想。
“我们到时候就在基辅设一家经销型公司,与进口免税的合资企业遥相呼应,道路就会更宽广。”
杨宾欣喜道:“好啊!厂长这个构思好,用电视机开好路,国内品种繁多的家用电器,在这庞大的市场都会有需求……”
说着就到了市中心的独立广场
好奇的洪均指着远处,扭头就问马列里。
“你看,那里排着那么多人,在干什么?”
马列里翘着小胡子,“那是地铁1号线和2号线的交汇处。是在卖东西。”
“好稀罕,乌克兰有自由市场啦?”
洪均扭过头对大家说。
“去看看乌克兰刚开效的自由市场。”
姚洋立刻赞同,“行,古姆,楚姆大商场没啥看头,都和扎巴罗热差不多。
过去瞧瞧,反正都是在瞎逛。”
其他人也没反对,一起就朝地铁站方向走去。”
走近一看,嗬!众多的乌克兰人拥挤不堪,大部分是妇女,规规矩矩地站在巷道两边,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东西,鸦雀无声的站在那里。
“看看!好有意思。”
洪均说着就先朝前走了几步。
稳重的老邢叫了一声,“不要走远了,就在附近转转。”
大家一同拥上前去,一看,好稀奇啊!
只见他们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围巾、乌克兰纯手工绣的手巾。
还有手工画的漆盒,乌克兰套娃、玩偶。
有的还拿着本地特产巧克力,伏特加酒。
这些穿得干净体面的乌克兰人,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热衷留影的姚洋在喊:“小洪,让一下,我要照相。”
杨宾在一旁分析,“独联体国家才刚开放,还没来得及搭建贸易市场啊!”
洪均一看表,“差不多了,还得去看乌克兰的索菲亚大教堂。”
曾厂长立刻表示同意,“这个历史悠久类似博物馆的地方,还是俄罗斯历史的发端。是得去见识一下。”
……
回到扎巴罗热的第二天早晨,中方人员正在进餐,马列里匆匆地带来口信。说是萨拉玛多夫已经回来,巴拉尼柯夫已安排上午进行易货合同的谈判。
曾厂长和杨宾对了下眼色,相视一笑。
有了这几天对市场的进一步了解,心里更有数。
谈判地点依然是春天录音机厂。
这时的工厂会议室,两台样机放在会议桌不远的地方播放着。
老巴和小萨正在座位上,头挨着头的嘀咕着。小萨还不时的注视着样机。
中方代表一进会议室,这两个乌克兰精英立刻站了起来。
小萨穿一身崭新的深灰色西装,挺有绅士风度的走上前来。主动与中方来宾一一握手。
他张着薄薄的嘴唇,不停的说:“多不来无特位(早安)……”
笑容满面的老巴滩开双手,请中方代表入座。
在肃静的气氛中开始了谈判,中方电视机厂总工程师杨宾首先发言。
他详佃地介绍了飞浪14寸彩电、5.5寸黑白机的性能,
接着说道:“按照乌方提出的请求,我们测算了货柜装箱尺寸。
第一批和春夷合资企业钢材易货,建议为2万台飞浪黑白电视机,2500台14寸飞浪彩电。用这两个品种先进入乌克兰和独联体市场。
曾厂长郑重地提出:按照50美金一台5.5寸,220美金一台14寸彩电结算。
这都是乌方早已知道的价格。
洪均翻译后。老巴侧着身子和小萨商量着……
柳德米娜低着头,不停的在速记,老卡两眼望着正前方,一动也不动。
实际上国内的电视机与国际市场价格倒挂。
目前出口电视机低于国内市场价,也是大集团不愿意出口的主要原因。
中方的报价,14寸彩电是大路货,略高于出口价。黑白小电视只是少数国家青睐的品种,比国际市场价高报了1/3。
一会,毫无表情的小萨,手里拿着笔写了几下。老巴低声说完话,就在那里微笑着。
双重身份的老邢,姚洋等人也就默不作声。
直到小萨抬起头向老巴点了一下。
老巴向中方摇了下手,表示他们已经同意。
曾厂长沉着地向杨宾说:“报第一种方案。”
杨宾会意地眨了下眼睛,响亮地说道:“通过测算,这第一批货。也就是22,500台电视机。对换7000吨0.3到0.9的冷扎薄板钢材。”
洪均翻出最敏感的事,话音刚落,大家目光直盯着小萨。
只见他低着头,手里拿小计算机,不停的点着。
不时又翻他放在桌面上的资料。
顿时抬起头来,两眼闪着绿光。
“不行!绝对不行!”
春天长的几个大佬非常惊讶的望着他。
小萨马上蹙着眉,耸起鼻子立起了身,两只手不停的摆动。
发出带着嘶哑的俄语声,像吵架似的。
洪翻译双眼直瞪着他,丝毫不动地翻译着。
“小萨说,电视机报的是国际市场价。冷轧薄板也应该是按国际市场价核算。”
曾厂长很清楚,合资企业买钢材,应是使用卢布买后把钢材直接发中国。一定是独联体内价格结算。
而且已经了解到,钢厂的冷轧薄板产量少,全是按计划卖到独联体国家,不可能出口他国。
小萨是在漫天要价。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听着。
只见小萨又拿起了计算器,快速的敲着。然后昂着头傲慢地说,只能给4000吨。
啊!这一下武断地拦腰一砍,也太不可思议啦!
春天厂长的几位头头,面面相觑,感到太突然了。
中方人员也算是见识到小萨的横蛮。
杨宾横眉冷对地进行了反击。
”你们的冷扎薄板出口了吗?我们三方都是合作者,难道你们要卖合资企业高价吗?”
姚洋也站在合资企业的立场上说,合资企业买卖都是用卢布结算,钢材只能用卢布价换算才公平。
空气显然开始凝固,钢厂和电视机厂僵持不下,气氛异常地紧张。
老巴开始充当这两方的和事佬。
他满脸带笑地用手扶在小萨肩膀上,偏着头在说话,想必是在劝说。
柳德米娜关切的看着他俩。
老卡闻风不动,闭着大嘴巴,好像没当上总经理,还在不舒服似的。
小萨埋着头,喉结蠕动着,不知在说些什么。又用计算机打了几下,又了翻他的资料。
翻了两下给老巴看,就是不吭声。
老巴站了起来,看着中方。
与刚才小萨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发出了温和的声音……
洪均说:“老巴是想中方再考虑考虑。”
不清楚钢材行情的老邢、姚洋都扭过脸去,望着曾厂长。
曾厂长剑眉轻挑,正在思考。
这第一轮谈判已差不多了。双方都已亮明了价格。
根据小萨目前那种傲慢劲儿。我们早设计好的预备方案不能抛出过早。
曾厂长果断地决定,只能采取缓兵之计。
于是他软中带硬,平静地说:“中方的报价,已经充分考虑到合资企业,三方股东的利益了。请钢厂慎重考虑。”
老巴没法,两手一滩,又偏过头去。和在小萨窃窃私语着。
小萨那对狡诈的眼睛,不断咕噜咕噜的转动。
变成了和善的口吻,跟老巴说着,好像在灌迷魂汤似的。
老巴仔细听后,咧嘴笑了,点了下头。
只见小萨猛地站了起来。
用手伸出了4根手指。
嘿!还是4000吨。
曾厂长这时凛然地起了身。
“再谈下去也没意思了。”
杨宾马上配合,敏捷地站了起来。
其他的中方代表,正在疑惑。
见小萨也在收拾桌上的资料,也在准备走,
中方人员这时全都站了起来。
只听得老巴虎着脸在嘀咕……
洪翻译十分气恼,“这个老巴说什么,搞不成就卷铺盖卷走人?”
大家听后大吃一惊。
老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杨宾涨红了脸,正要反击……
曾厂长理智地把他手膀一拉。
“不理他们,只当耳边风,我们走!”
第一次易货谈判,就这样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