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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如今诸事都过去,我想自己不应该继续在瓦岗留着了,更何况这样成日里待在罗成身边。我心里已经知道了他对我的心思,总不能日日装傻,有些话还是尽早告诉他比较好。只是,转念一想,我该去哪里呢,是到长安还是寻找秦王的军队,不觉有些犹豫。

第二天,我打了一肚子腹稿,想要和罗成好好谈谈,这家伙情窦初开就让我扼杀在豆瓣里,我心里愧疚不忍。

一大早,我在厨房里便忙活起来,咸香可口的芝麻酱绊顺滑的豆腐脑,配上酥脆的豆沙烧饼和时令小菜,给罗成精心准备了一份早餐,趁机和他说说自己的打算。

刚从厨房走出,院中却走进几个宫人,见到我,便面无表情的宣读了魏公的口谕,召长孙观音觐见。

我和罗成四目相对,默默无言,罗成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眼神充满不安。

我心里也有些忐忑,魏公李密为何召我,难道真如当日所言,要好好酬谢我曾医治疫病的功劳,但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简单。虽有些不愿,但无法推辞,只能跟着几位宫人去了。

魏公李密既然身为一地之主,瓦岗的财富与权势一时也握在他的手中,供他享用。平日里看罗成他们不过是居住在普通的三进宅院,尚且是几人合用这一处院子,但李密所住之处已经甚是豪华,虽没有宫殿楼宇这等皇家气派,却也是几十间连绵高厦拔地而起,皆雕梁画栋、修缮雅致,亭台楼榭,清流花草点缀其间,与这瓦岗寨中的风土有些格格不入。

几位宫人并未带我到正殿,反而将我引入后院一处住所。我等了片刻,那李密摇摇晃晃便出来了。

我起身行礼,他竟下来扶助了我,悲痛的对我说:“侄女不用多礼,真是想不到竟在这里可以见到你。当时长孙兄被杨广残害,我真是痛心疾首,夜不能寐呀。”

“魏公言重了,瓦岗义军直指洛阳,家父大仇已报,如今也安息了。”我淡淡回答。

“是呀,我还要感谢你治好了瓦岗的疫病,救了我瓦岗的百姓。”李密转言又道。

“疫病痊愈是罗将军与各位将军的辛劳,我不过拟了个方子,实在不敢居功。魏公不必挂怀。”我道。

李密哈哈笑了笑,道:“侄女真是懂事呀。长孙兄教养了一个好女儿。不知这些日子在瓦岗住的是否习惯,也是我疏忽了,竟让侄女在瓦岗受了冷落。“

“罗成将军救我性命,对我很照顾。能够得到瓦岗的收容,阿音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能劳烦魏公呢?”我忙道。

“侄女是我瓦岗的宾客,又是瓦岗百姓的救命恩人,本王自是要好好谢你。”李密客气道。

我心中惶恐,连连推辞,也不知这李密到底有什么打算。只见他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关怀了半日,也没有道今天的用意。

我仔细听着,却被他一声一声侄女叫着有些发冷,忙问:“魏公今日召见民女不知是何事?”

李密却似有无奈的看着我,说:“我知侄女医术精湛,正有一爱妾不知得了什么病,日日头痛难忍,这里的几个废物没一人能看好,所以希望侄女能为她看一看。”

听他说完,我心里恍然,有些诧异,便道:“那请魏公带我去看看娘娘吧,”

“不,不着急。她这病不知缘由,得慢慢看。我已命他们为侄女准备好了房间,侄女便先在这里住下,慢慢为她医治。”李密不慌不忙道。

我心中的大惊,冷汗漫上额头,忙道:“民女惶恐,如何能留在这里打扰您呢?娘娘何时有急需,民女可随时前来。”

“侄女实在见外。”李密笑道,“爱妾的病捉摸不定,怎么让你来回劳累呢?就这样安排了,也让我略进地主之谊呀。”

说着,只见李密却是一挥手,几个小丫鬟上前便要带我前去看房间。不由我分说,李密笑道:“我这里还有事要处理,侄女先好好安歇。”未听我答言,竟离开了。

几个小丫鬟埋头便要引着我走,不容我多言,我有心拒绝,却见门外兵甲披坚执锐,严守以待的看着我,我心下明白,今日定然是走不出这个院子了。

无计可施,只好跟着她们到了一处院子。刚进房间,却见十几个兵士竟站在我的院子里,把守住了各个出入口,我心里当下明了,这李密看病是假,圈禁我是真。

我心里登时慌张难耐,却也捉摸不透,他圈禁我做什么,我无权无势无兵无马,对他没有丝毫用处,如何让他这般大费周章。莫不是他已经察觉罗成有了退意,想要通过我来牵制约束罗成。

可他一城之主,纵然要牵制下属,削兵消权即可,如何还要这般费功夫。

心中烦乱,愁苦了半日,也不知该怎么逃出去,真后悔当初学的是医术不是武术。

没有它招,我只好静静待在这里。李密虽派了不少兵甲看着小院,倒并不限制我的行动,我还可以在小院周围转一转,只是时时受到监视,无从逃跑。

白日里,李密也会假模假样的请我为一个妇人看病,这妇人脉象似有些虚弱,脸色浮肿,但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夜夜笙歌,睡得太晚,吃的太多罢了。

每每见到我,李密笑容和蔼,对我关怀备至,一一询问我这近日的吃穿是否满意,侄女长侄女短,直叫人无计可施,彷如我真是到这里做客,而不是被他囚禁于此。

我心中畏惧,也不愿与他撕破脸皮,毕竟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挑明惹急,说不得他便真把我关进牢狱。只得笑脸陪他演这出戏。

“娘娘身体,已无大碍。阿音留在魏公宫中,多有打扰,心中不安,还是尽早离去方可。”我恭敬说道。

“哎呦,侄女这样说,难不成我这里的宫人轻慢了侄女,没有照顾好你,看我不发落了他们。”李密生气道。

我身旁的宫娥吓得扑通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我忙解释道,“魏公莫要生气,阿音在宫里没有收到轻慢。只是不愿叨扰您,如您日后还需阿音请安诊疗,阿音随时听命。”

“侄女无需客气。宫外衣食简陋,如何能和这里相比。我同你父亲是故交,自然要帮他好好照顾你,你就踏踏实实在这里,不用担心。”李密洋洋得意摸着自己的胡子,丝毫不愿放我离去。

就这样,我被关了五六日,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罗成又是怎样的处境。李密也并不见我,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这天夜里,月光暗淡,门外仍是重兵看守,但士兵们习以为常,懒洋洋打着瞌睡。我沉沉睡去,忽被什么声音惊醒,只听着院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自从被关在这里,夜里我的睡眠一直很浅,生怕被人谋害。

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似乎有人被捂住口鼻,呼喊喘息不得。

我静了静心,感觉这院子里确有异常,便小心翼翼下了床,拿了这几天压纸的枕木,站在门后,心里害怕极了。如果门外真是什么凶狠之徒,我这枕木干脆用来敲死我自己好了。

正想着,果然门开了,进来一个人影,还未等我出手,这人影却一个转身将我压在门侧,一手扣住了我的手腕,顺下我的枕木。“音儿。”温厚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听这一声,我登时眼泪便溢出了,心里的委屈和无助皆泛了上来,却又感觉安心温暖,听了这声音,便什么都不怕了。“世民哥哥,你终于来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从床边拿了我的外衫披在我身上,拉着我便出了屋子,院子里兵士起仰八叉的躺着,竟有些喜感。通道边还站着一个人,我仔细一瞧,竟是秦琼大哥。

见我出来,秦二哥便带着我们往外走,幸好一路上并未碰到什么人。

逃出牢笼,心下便安了不少,秦二哥带着我们一路到了秦府。进了府,递给我们两件小兵的军装,说:“秦王,阿音我即刻送你们出城,你们等我片刻。”说着便走向了后院,留我和秦王在前院。

我刚想开口,他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我便整个人隐在了他的披风里,头枕着他温暖的胸膛,烫红了我的脸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纵然此刻凶险万分,也不害怕了。

我不敢相信,他竟然来到瓦岗寻我救我,我不敢相信,他此刻居然在我身边。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大喊,“你是什么人。”吓了我一跳,我一起身,只见罗成冲了进来,重重将我拉开,随后一拳打向秦王,秦王向后一闪,两个人便交上了手。

罗成武艺高强,只怕这世上难有几人可与之匹敌,此刻像是疯了一样,逼的秦王步步后退。眼看罗成一拳就要砸向秦王,我心中着急,便冲在了秦王前面,罗成见我插了进来,忙向后收拳,一个转身,竟摔在了地上。

回头看秦王无恙,我急忙上前扶起罗成,他一脸气愤的看着我,问:“阿音,他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告诉罗成,毕竟秦王现在可以说孤身在“敌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若不说出实情,只怕罗成这个呆脑子是不会让我走的,我瞅了瞅他,低低的说:“他是秦王,李世民。”罗成一惊,想是料不到秦王竟会孤身在这里,只是死死的盯着秦王,一言不语。

这时,秦二哥牵着马从后院过来,见到罗成,也是一惊,但却没有多言,“表弟,今夜我就要送阿音出城。”罗成听到,又是一惊,喊道:“你要离开。”

秦二哥拍拍罗成的肩膀,道:“你我都知,阿音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魏公已经囚禁了阿音,这几日我们都没办法把她接出来。既然魏公要囚她,必然是有所图的,难道你希望阿音有什么不测吗。”

罗成看了看我,脸上满是不舍。我心里也有些难过,罗成救了我,照顾我,他单纯正直,不应该受到伤害,我不忍让他难过。但我必须要走。

我向前一步,轻轻的说“罗成,他日有缘,我们定然还会相见。”说罢,秦二哥便带着我们匆匆离开,看着院里罗成寂寞的身影,我觉得自己无情了些。

在秦二哥的帮助下,我们轻易便出了城。分别前,秦二哥将马匹留给我们,叮嘱珍重。我心里担心自己的离去,会给罗成和他带来祸端。但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叫我不要担心,脸上颇显无奈之色。我心里其实也明了,李密,终究不是什么明主,良禽择木而栖,李密这个树怎能容的下瓦岗的众位英雄。

我笑笑,对他说:“秦二哥,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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