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忍教地下宫殿,主殿之下数十丈宽窄,更甚于任何大宗门广场。这一日,广场之上人头攒动,各自忙碌着,似有盛大典礼举行。
细看广场中央六丈见方的主擂台在数百名弟子分工之下迅速搭建而起,主擂台旁还有四座三丈见方的小擂台,五座擂台中心各有一个醒目大字,金银铜铁木,对应天忍五级弟子。主殿数十阶梯之上,十一张宽大座椅一字码开,可俯瞰整个广场。
今日,是天忍教两年一度的弟子校武之日。弟子令升阶、教中收藏的那些神兵利刃、功法宝典、灵丹妙药,奖励之丰厚,令人垂涎。众弟子平日铆足了劲地练功,每每校武前夕更是如打了鸡血般疯狂修行。
人渐渐多了起来,分堂口分级别站立有序,竟有数千人之众,广场之上气势逐渐凝结,不断攀升,较之十万大军亦不落下风。
随着上位十一席已尽皆入座,正中所坐正是天忍教主完颜襄,剑眉鹰目棕色长发结成细辫束于脑后,暗红色劲装竟绣以黑色龙纹,一柄大刀立于身前,竟有六尺长,二尺宽,通体墨色闪着幽幽之光,不知何质。传说完颜襄之刀从不离身,战时可达人刀合一之境,宝刀泣血无数,令江湖无数贼子敌寇闻风丧胆。
四大长老、两大护法、四大堂主分坐两边。其中一光头男子起身向完颜襄抱拳后俯瞰众弟子,朗声喝到:“时辰已到,堂下众弟子肃静,校武大会马上开始,请教主示下。”
“近年来江湖纷争不断,天下战事将起,我天忍也新晋了很多优秀弟子,不少弟子更是惊才绝艳,让本教主也羡慕不已啊。”说着不禁目光扫向左首位的纳兰术,继续道:“乱世出豪杰,想我天忍教从不落于人后,今日校武就让本座看看诸位弟子的风采吧,姜堂主,开始吧!”
不过又紧接着打断道:“哦对了,这次某些人可是把随身几十年的看家宝贝都拿出来了,看来是对自己弟子信心满满啊,是这样吗,纳兰长老?”
纳兰术也不矫情,略一拱手道:“哪里的话,老夫这把老骨头也驾驭不了这宝刀了,也不打算再上阵杀敌,守在教中便是。给我那破天宝刀择一良主,教中英才济济,就看谁能拔得头筹啦。您老身为教主总不会比我还吝啬吧,哈哈哈。”
“哼哼,自是不会吝啬。敢在本座面前称老夫,也就你纳兰术了,我岂不是老妖了?姜堂主开始吧,莫要再听这家伙胡诌,。”
玄武堂姜堂主满脸黑线,教中也就这位敢在这种场合跟教主侃大山了吧,匆匆宣布校武开始。
天忍教分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青龙堂主情报、内务,白虎堂主御守、经营,朱雀堂主战事,玄武堂主弟子选拔扩充。四堂分工明确,教务管理井井有条,数十年来天忍教日渐壮大,稳坐江湖十大门派之一,自有其跟脚。
这次校武似乎教主极为重视,奖励之丰厚当为数十年之最。即使是纳兰长老这种从未出席过的老顽固也稳稳地坐在这里。天忍十一刀,竟一个不落全部到齐,这更不知道是多少年未出现的事情了。
念及于此,姜堂主竟是亲身下场,作为主裁判,并再次为弟子讲解校武规则。
校武规则,金银铜铁木,分阶而战,木对木,铁对铁,每人初始十分,战十场,胜一场积一分,负一场扣一分,积八分者有晋升权,可选择晋级选拔,不足2分者降级,无级可降者将有可能被逐出师门。
当然奖励也是十分丰厚,天狐裘装、天忍战甲、九转金丹、万灵散、活络丸、霸王枪、火龙枪、珠碧刀、鸿鸣刀,林林总总数十种,犹以纳兰术长老的鸿鸣刀最是让人眼红。
江湖传闻此刀乃上古时期黄帝采首山之铜与轩辕黄金剑同出一炉,长三尺,宽三寸,于逐鹿之战中败于神剑轩辕,后被神秘人物送往古村龙泉重新打造,长五尺余,宽八寸,又与名剑龙泉同时出世,重现人间。后为汉武帝佩刀,转赠东方朔,最终流落民间。
但闻此刀出世,必引得江湖一场血雨腥风,更有鸿鸣出世,万家齐静的说法,乃刀中至尊。
跟随纳兰术三十余年,从不离身,江湖之中多觊觎者,而上门者无一生还。今日竟舍得此等堪比镇教神兵的宝刀作为头筹之彩,恐怕是对他的唯一弟子寄予厚望吧。
规则并不繁琐,介绍完毕也不拖沓,直接开始了比武。
“金级第一场,术虎对阵潘术古。”与此同时金银铜铁四个擂台也同时启动。五场,十人,或使宝刀,或用长枪,各自立于场中。一股无形威势不断提升,渐渐笼罩整个广场。
只见潘术古起手长刀交于左手反握,右手“啪啪啪”连续三指点出,三枚火球向术虎直射而去,弹指烈焰。紧跟着竟是大手律动,不断在身前布置着什么,细看竟是黑火药粉,几乎瞬间布置完成,左手长刀带着火色刀芒猛地划出,一道火墙立时出现在两人之间,却是推山填海。
术虎梅花长枪连点,点破弹指烈焰,毫不迟疑便欺身而上。料到对方必定以推山填海阻止,直接鱼跃而起,便是一招残阳如血,带着火光向下砸去。
二人战在一起,你来我往,火焰四射,金铁交戈,轻功步法也十分了得,一时半会儿怕是难分伯仲。
其它四个擂台上也是斗得不可开交,场面倒是十分壮观。
“这术虎可是战忍弟子第一人,一把长枪鲜有敌手啊。”
“看,术虎居然练成了云龙击!这招可是太难练了,贴身连点对手的同时,还能以内力牵引对手血气内力为己用,潘术古不妙啊。”
果不其然,潘术古一招魔焰七杀向外扩散而去,却没想到术虎顶着烈焰直冲近身。还没来得及横刀抵挡,已被云龙击点过周身,只觉得内力气血不断散溢,竟是朝着术虎凝聚而去。
此消彼长之下,终是不敌。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第一场就已经结束。倒不是他潘术古不够强,却是术虎对魔忍刀法太过了解,加之近日终于练成天忍战忍绝学云龙击,更是实力大增。
各个擂台不断分出胜负,点到为止之下倒也没有什么太多受伤的弟子。
高阶之上,十一人仍是端坐,即便教主完颜襄也毫无退场之意,怕是要将校武看到底啊。其他人也便静心观看弟子校武,不时点头低语着。
“银场第十三场,张啸天对阵撒合烈。”
场下弟子再次哗然,交头接耳“这张啸天不愧是纳兰长老的关门大弟子啊。”
“厉害,连战五场,没有一个在他刀下超过十招的。”
“明明是金人为何起个宋人的名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纳兰长老不远千里从江南淘回来的宝贝徒弟啊。”
“毕竟在大宋江南之地长大,能不能把自己当做金人还未可知啊。”
“我天忍教虽是完颜国师创教,现在却是中立,况且宋金结盟,完颜襄教主大义,教中也有不少宋人弟子。”
“战事再起,辽国已灭,金国大军不日就要南下伐宋,什么缔结盟约,哼!”
“怕是我们都要出去历练喽。”
“撒合烈师兄也不是吃素的啊,我看这回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来来来,下注了啊,撒合烈在张啸天手下能不能超过十招。”
场下一时难以平静,场上二人相隔丈远面对而立,只是撒合烈的脸色却不好看。
“开始!”裁判执事居中大声宣布,迅速退去。
张啸天倒提镔铁长刀,身法蹑云逐月瞬间展开,几乎带着残影绕着撒合烈飞速转了起来,手指练练弹出,弹指烈焰、推山填海,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一圈火圈不断向内收缩,连珠炮般的弹指烈焰从四面八方向撒合烈攒射,竟如一朵太阳花绽放。花蕊处的撒合烈疲于应付,终于安耐不住,一招业火焚城轰然施展,周身十数步瞬间笼罩,弹指烈焰纷纷逸散,推山填海的火墙掀起一道火浪散出去足有两三丈远,连擂台旁的观战弟子都不得不仓促向后跳去。
热浪过后,撒合烈刚想动,却感到脖子上一抹熟悉的火属性热气,却是一把镔铁长刀已经架在了颈间。
台下一片哗然“十连胜,这也太猛了吧。”
转瞬间欢呼声响彻整个广场,连高阶之上也不断传来掌声。纳兰术抱胸而坐,脸上掩饰不住的,嘚瑟。
进阶之战,金牌之战,张啸天竟以十九岁之龄,凭一把破烂的镔铁刀一路高歌,连胜30场,无一败绩,打破了天忍教创教以来的连胜纪录,榜首之名,当之无愧。
此时的完颜襄,仍静静端坐在主座之上,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教主大人的眼皮狂跳,脸上肌肉抖动着,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狂笑起来:“哈哈哈,天佑我天忍教,有此奇才,数十年内谁敢与我教争锋!纳兰术,张啸天!好!好!好!”
“天佑天忍!”
“天佑天忍!”
“......”
台下弟子无不欢呼,尽皆折服。
今日的纳兰殿,格外的热闹。纳兰术本是不恋权术也不愿与人过多来往,他觉得这就是在浪费时间。
而今日却是大开殿门,各堂弟子、执事、堂主等争相拜访,欲与这新晋青年结交一番。纳兰术也就随他们去了,反正自己以后就在教中过些清净日子,守护天忍即可。
实际上,数年来对这位关门弟子的资质、悟性、根骨、心性和付出,都看在眼里。更是想到如此青年出身之地乃稻香村,那赵无极现在的生活倒也让人惬意,羡煞了纳兰术。当他拿出鸿鸣宝刀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决定。
北方汉子性情豪爽,没过多久殿内就推杯换盏起来,张啸天在众人环伺之下也是很快变得熟络。自从那日在赵大海那里喝醉酒,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种能让人豪情万丈,能让人直抒胸臆,能让人心中所念在脑海里无比真实,也能让人,忘忧。
酒过三巡,纳兰殿一片狼藉,纵是纳兰术也在几位堂主长老护法的连番攻伐下败下阵来,此时正在那搂着酒坛叫嚷着“赵无极,来,再来一坛,我,我不,不怕你!”
清晨,大雪纷飞,雾灵湖上,两道身影踏冰而行,不时传来刀刃相交之音。
终于在冻于湖心的孤舟上,两人纵身而上,就那样站立着。
“多谢师傅赐刀,授业之恩弟子铭记在心。”张啸天庄而重之地向纳兰术拱手深深一礼。
纳兰术背负双手,坦然接受了这徒儿之礼,道:“如今,你也算是学有所成,有此刀相助,想必在江湖之中也能有一席之地了。而你须知,怀璧其罪,此刀可不是凡品,行走江湖多加小心。”
“至于你的身世,却是十分蹊跷。大金、大宋,乃至于已经灭国的大辽,尽皆没有这玉坛佩的消息,似乎世上从未有过此物。此物之精美,定非普通人家能够拥有的。你也不必记挂于心,如是有缘,定能相见。”
那日校武之后,完颜襄亲授天魔解体,对此纳兰术也并未多加阻拦,想必以此子心性,当无大碍。完颜襄也曾仔细观看玉坛佩,通体温润洁白,内蕴两丝血色竟缓缓流转,深感惊奇,却也从未见过此等奇物。
张啸天紧紧攥着玉坛佩,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任由雪花落在发梢上,脸颊上,化作冰水,渗进他温热的心。
这玉坛佩到底是何来历,十几年前玉佩可是毫无瑕疵,如今玉中流转的血丝又是如何出现的?我的生身父母又在何方?身为金人在大宋长大,宋金之战我当如何自处?稻香村可还如往年那般祥和吗?爹爹,那个平凡的猎户,你还好吗?若水,如水一般的姑娘,你还好吗?江湖,让人向往又让人敬畏的地方,我来了!
纵身提气,蹑云逐月施展而出,远远向湖畔略去。策马扬鞭,绝尘而去雪飞扬的方向,那片江湖又将迎来怎样的风雨和飘摇。
宴会一杯酒,
山水有相逢,
却是十年如一梦,
梦醒楼已空。
安知山海尽,
秋水若成风,
不知何时归故里?
又在谁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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