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被拳脚击中的司危,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下武功那么多,但自己所练这种巧劲的招式却会如此的少了,实在是容易产生花架子的反作用,很多招式又快又狠,光是飘逸灵动,没有练到极致,不仅不能对对手产生威胁,还会连躲避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钟离姑姑传授的,正是稀少的巧中功夫里,昂首矗立出来的那一种。
逐渐习惯了对手的进攻,司危也开始屏气敛神,赶走心中的不安与慌乱,气脉散开,让潺潺流动的内力抚慰受伤的部位,接着全力使出穿枝走蝶,用比平时更加灵动的身姿,不停的避开对手的拳脚,穿梭之中,把原本压在自己身上的慌乱返还给了对手,在张乐池的攻击缝隙里,小刃挥出,带着光芒,划破他的衣衫,刃上的内力刺入对手体中,将他撞飞开去。
赢了,司危捂着脸,对着四周观会者嘿嘿一笑,又向着楼上挥了挥手,只是他现在脸上的模样有些奇怪,右边高高的肿起,惹得高家小姐频频捂嘴,也让高澄不住的拍栏大笑。
露儿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她在府里寝食难安的待了了好几日,最后给司危带了个口信,去小瀛川了。
口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司危不能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是什么,到底她哪里对不起自己了,仅仅是因为再也没人给自己送饭菜来了?
不过如果是这件事,他倒无所谓,虽然身边的小知了不在,姐姐也走了,但高澄倒是屡屡喊他在登陵最好的酒楼摆宴吃饭,原本司危是不去的,只是对方再三邀请,也只好去了一两回。
去了之后,司危才发现,席上并无他人,包括高家小姐,高澄一见到他就解释了,上次说的话是真心的,这种事情不会强迫少侠,也不会特意去安排,若是少侠想通了,愿意去娶高莹,他才会让妹妹过来一起。
高澄如此坦然,司危心里也欢喜,两人推杯换盏,都喝的有些多了,话语投机,兴致勃勃,只到高澄让上了那精致的鲜汤包子,司危借着酒劲,终于又伤感了起来。
这是小知了走后,他第二次眼中含泪,那么些日子了,小知了一丝的消息都没有,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连小知了究竟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将来就算是去了京城,又该如何去找。
休息的两日过的很慢,原来一个人,日子是如此难熬,好不容易到了四进二的对决日,司危早早起来,透过铜镜,看着屋门,可等了好久,那门仍然是关着。
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因为体内那清凉内力的功效,脸早就不肿了,只是有些颓然。
今日的对决虽然不是要决出一等卫,但司危却是非常期待,因为他的对手是广咛。
知道抽签结果出来的时候,司危正和高澄一起吃着饭,高澄隐隐有些担心,当时城外那四个丫鬟的剑法威力他们都知道,更何况如今这个女子,剑法要更加厉害一些,两人一同回想起那日城外的情形,高澄又提了一些当日和广咛对决时的情况,想从中找出一些应对的方法。
司危心里有些数了,虽然这女子似乎要比那四个丫鬟厉害,但自己如今的内力也不是那日可比的。
第一场比试就是司危和广咛。
司危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玉腰小刃握在手中,等着广咛出招,但那女子也并不着急,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一动不动,武场上下寂静一片,好像要等风过来,台上才会开始激烈的对决。
还是司危没有忍住,眼看对方如此镇定,手中的小刃再也等不下去,叮叮的颤动出微小的声响,随着蝴蝶飞出去的一刹那,这场对决终于拉开了帷幕。
绿色光芒飘逸的穿过武场中间,落在对手的面前,女子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膝盖稍稍一弯,后退一步,手中的剑飞快的竖挡前方,随着清脆的响声,挡住了攻击。
司危知道自己的这一击定然会被挡住,脸上不慌,一跃向了女子身后,小刃留在原地,形成夹击之势,将广咛逼的窜到了空中。
接过了小刃,司危也追了上去。
武场之中突然变得空旷无比,两个对决的人已将比试的场地换到了半空,观会的众人这会根本看不清那阵阵光芒里的两人,只能凭着不停传来的乒乓作响中,感受着这一场对决的激烈。
剑毕竟是比小刃长,长有长的好处,也有长的坏处,好处就是,司危无法凭着兵器去和对手硬过招,只能在那剑锋快要刺到自己的时候,才用小刃略微挡上一下。
而那坏处,便是司危的优势,广咛必须保持身周的安全,才能将剑招发挥出最好的效果,但司危的招式本就飘逸,屡屡挡住对方的一击后,灵巧的穿梭过来,绕到对手身边的各个方位。
随着武场中间轰隆一声响,司危落在了台上,两眼却仍然望向空中,紧紧咬着牙,散出内力,形成一道薄薄的绿光笼罩身上,似乎在防着什么,果然,只是片刻,一柄剑从天而降,而它的主人却落在另外一边,本该握剑的那只手此时挥舞着空气。
那柄穿下来的剑先是直直的刺向司危,在他两脚使力,飞速退后之时,那剑却像是仍然被人握住,倏地转了方向,追着司危前去,劲头更足,剑锋上面甚至冒出了红光,就像刚刚从熔炉里取出来一般。
司危对这招再熟悉不过了,自己的胸口就曾经被这样刺穿过,他不自觉的捂了捂胸口,知道这剑比刺过自己的更有威胁,虽然那日是两柄,如今只有一柄,但面前的这柄并不是自己晃了身体就能躲的,广咛远远的用内力操控着它,不刺穿自己的身子,绝不会停下来。
不过他等的就是这招,只见他身体向后退了两步,手向前伸出一掌,一道真气冲了出去,绿色的光芒缠绕住红光似火的剑,暂时的挡住了它前进的力量,接着另外一只手向前一挥,小刃旋转着飞去,在剑的后方由上而下那么一穿,广咛啊的一声,向后跌了两步,手中脱了力,不可思议的望着司危。
眼见那道操控的内力被从中斩断,司危连忙疾驰向前,趁着对手泄力的刹那,将剑柄握在自己手中,可他没想到的是,那剑虽然已经被他握住,却因为抵挡自己的真气消失,在手中不停的颤动起来,司危握剑的那只手几乎都要抵挡不住这股力量。
广咛只是震惊了一瞬间,便又强聚了内力,双手再一次控制住了不远处的剑,逼得司危再也握不住,只好放手。而那剑就在这时,立即转了方向,向司危的身上刺了过来,这距离太近了,即使司危早有预感,身体也做出了反应,举起手要用真气去挡,却仍然被那剑刺过了他的手掌。
鲜血迸发出来,司危感觉到了手中的气脉破散,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了知觉,可那广咛瞧着这机会,已经向他冲了过来,带出一道劲风。
司危知道身后的动静,迅速将刺在手中的剑震了开去,脚朝着地面一踩,窜向了空中,广咛追了上来,也是一跃,可不一会,滴滴血水从半空落了下来,广咛坠到了台上,紧紧捂着腹部。
原来他就是要让广咛向空中追自己,这样他处在主动,趁着对手全力扑向自己的一刻,立即穿梭到一旁,玉腰小刃充满内力,飞快的从对手身前划过,将那广咛的腹部拉开了一道口子。
又是怦的一声,司危也坠到了台上,两人都半跪在地,一人腹部往外流着血,一人的手也是模糊不已。
广咛咬紧了牙齿,不再管腹部的伤势,手中一挥,又带起落在地上的那柄剑,司危正撕下了袖口,要将受伤的手绑好,听到了那剑腾地而起的动静,也不再去管手上半拉着的布条,向前一蹿,踩住了那柄剑,接着挥出小刃,等广咛躲向空中,自己也追了上去。
他当然不会犯对手那样的错误,就在广咛准备学着他之前的方法一样,从侧边攻击自己的时候,腹部一收,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躲了过去。
广咛瞅准了机会,不等司危转身,一掌便从后方拍了过来,司危早已忘了这是武会,从剑刺到手中的那一刻起,仿佛又站在了两个月前的登陵城外,此刻的他感受着后方强烈的掌风,手中的小刃微微颤抖,只等来人靠近,便向后挥去,斩断对方的脖颈。
广咛本以为自己这一掌下去,定然会胜了,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可片刻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对手这是在引诱自己。
那一掌处在半步之外的时候,司危已经迅速的转了身,将小刃横在手中,挥了出去,广咛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自己即将死在这小刃之下。
司危也突然反应过来,这只是武会,不是那日的城外,可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己根本来不及去阻止已经挥出的小刃,只能大喊一声:“快躲开!”
他来不及阻止,广咛哪里又来得及躲避,双眼紧闭,似乎认命,就在这时,一道白光穿过,将那小刃怦的撞飞出去,司危也连忙拽了一下广咛,将她拉回到了地面。
一个穿着官服的禁军副统领从空中接住了小刃,拿在手上看着,慢慢朝两人走过去,对着司危笑了一下道:“武会决输赢,可不决生死。”
司危赶紧连连对他道谢,若不是他,自己可就犯了大错。
那副统领摆摆手,拍了拍司危的肩膀,将小刃递还给了他,边向场下走去,边对一旁的小吏点了点头,那小吏赶紧敲了一声锣,喊道:“第一会结束!司危胜!”
场下观会者又欢呼起来,刚刚那场景,他们虽没有看的很清楚,但整场下来,两人几乎都是在半空中打拼,想来就很刺激,看不看的清楚,他们也无所谓了,况且又是司危获胜,正符合他们的期许。
广咛瘫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发现并没有什么事,自己还活着,心中逐渐放心,也开始大口喘气出来。司危见她回过神,连忙向他道歉:“对不住啊姑娘,我…”
哪知这女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并不想听他要说什么,捂住小腹走向场边捡起自己的剑,又回头瞪了一眼,向着武会郎中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