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与迁徙者本无差别，迁徙者需要过冬，人类也需要。当第一片雪花落下时，人类又不得不面临一场大灾难，迁徙者们会出来寻找食物过冬，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看看人类的粮仓。
里德身为铁皇城最大的家族长者，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家族受到迁徙者的影响，因此他不惜被人嚼舌根，做了个荒缪的决定。
他照常起了个大早，这天却不是为了去办公。而是站在镜子前认认真真地把一头金发梳到脑后，解下那枚刻着宝剑刺恶龙脑袋的家徽，穿身不那么显眼的大衣，叫仆人去地窖里拿一条火腿，一只火鸡。一个人跳上牛车去了郊外。
他欺骗家人说，这是古老的祈福仪式，他要去往郊外向古老的神祷告，神明就能确保迁徙者不进犯家园。今年是维持这个惯例的第十年了。
中年男人撇下牛车，狂风暴雪几乎剥夺了的视野，就连一头金发和满脸都挂上白色。他仍死死抓着手里的“贡品”。
“够了！”他怒吼道，冷风夹着雪和土灌进他的嘴里，呛得他啐了一口，继续说道。“别吹了！”
风停下来了。似乎方才不曾有过，四处的积雪被吹散，露出条苔石铺出的小道。
小道尽头，有一间石头砌成的圆房。此时房门大开，一个灰色长发男人正站在那靠着门框，系着条粉色围裙，手里握把闪闪发光的汤勺。
“吃饭了吗？”他朝里德吹了声口哨，好像刚才那阵风与他无关。
“迁徙者们最近越来越躁动了，我觉得今年他们可能不会受影响，铁皇城太久没有遭遇灾难了，囤积下来的粮食太多，他们一定会来的。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不多添一些兵力或者加固城墙？”
男人翻了个白眼不打算上去帮他拿东西，转身进屋。尾脊处银色带红鳞的尾巴露在外头随着步子左右摇摆，这是他自己做的裤子，裤链与人类的相反在后面却也不会太难看，方便把尾巴放出来透气。
里德摇摇头，拖着手上的东西进了屋。壁炉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火声，这时才会发现这间屋子的格局比普通人还要大上两倍，只是有一大半嵌进山里，露出来的仅仅只是一个小门。墙上凿了些小洞，放着各式各样的古董。一旁的角落铺着圆形动物皮大地毯，仿佛是一个矮小的巨人的居所。
“克劳德，老朋友。铁皇城从去年开始就没有多余的男丁了，都是些老弱病残。”
里德眼睁睁看着他的金瞳又翻了个白眼。所幸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尾巴收回去后系上后头的拉链，脱下围裙扭头去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
“如果你享受这种边仇视龙族，边找龙裔当免费苦力的双标快感，我保证会在今晚撞开拉达尔家族别墅的大门。今年是约定的最后一年，之后我会远离铁皇城。”酒红色的衬衫被灰色大衣盖住，克劳德恶狠狠地缠上同衬衫一个颜色的围巾。往脑袋上扣顶灰色黑边帽子，不打算留他吃饭了，打开门做个请的手势，脸上写满“请宁快滚”四个大字。
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神奇的仪式绑定龙和人类，里德也只不过是和他利益往来，一只龙吃得比军队少，震慑能力却比军队强上许多。
一人一龙在冰天雪地里漫步，里德拄着他的狗头拐杖，在到膝盖深的雪堆里走得像头笨熊。克劳德个子比人类还要高上不少，相对他来说要轻松很多。当然这绝非什么饭后散步，而是在前往迁徙者即将到来的地方安营扎寨。
迁徙者是什么，人们也说不全，这只是一个对于有侵略性动物的统称，至今还有许多刚发现的新生物，里面也包括最具统领力的龙族。
里德勉强站稳脚跟，手杖试探着下一步的深浅避免掉进猎人陷阱里，扶起歪到一边的帽子，脸因为太过干寒已经冻得发红，嘴唇颤抖着问道。
“克劳德，你刚才说的不受影响，是什么意思？它们当中有比你更高级的动物统领？是其他龙？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话说你为什么不变成龙带我飞过去？我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这里走过去还要十……”
前头的克劳德并不想理会他，加快脚步赶在他念叨完之前走得远一些，里德没有办法，只能吞下说到嘴边的话继续在他身后走，祈祷能在天黑前找个积雪不那么厚的地方过夜。
似乎是走了一个世纪之久，里德的拐杖终于不用埋在雪堆里，他喜出望外地看眼才到脚踝的雪，希望这条龙能在这里过夜。后者抬头看看逐渐落下地平线的太阳，点点头默许他在这里休息一晚。
大多数龙都会所谓的魔法，但这个大多数在克劳德身上不适用。他们垒起一小堆干木头，啪的一声点燃了干草团让它逐渐烧起来。
克劳德在火堆旁插一支串了鱼的木棍，把带的睡袋往地上铺开准备吃完了睡觉。静坐会后从香烟盒中叼出一根，拿起顶端烧红的木头自行点烟，不大顾及眼前人类的感受，开始自说自话。
“龙啊，和人一样。你是族长……他也是族长，我不过是个受雇的龙裔罢了，今年成了，你就活命，成不了，我也不会没命。不过啊…”
他想了想，似乎在犹豫什么，摇摇头把烟屁股掐在地上，捧起那条烤鱼咬两口，丢在一旁地上。
“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那对金色的龙瞳瞥下远处雪地上的断枝，又垂下去拿出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龙族已经有了和人类相同的神智，他们为什么不发展科技？”
“别把上古智慧体与你们人类相比，里德。龙族可没有什么靠着一张脸和小算盘活下来引导一群小孩子为非作歹的废物。恶心的人类阴谋不适用于龙，因为我们不需要，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冒着破坏平衡的危险来消灭人类也未尝不可……”
“克劳德！”里德显得有些生气，他紧拽着手里的书，似乎有意辩解却发现不知道怎么反驳“这是人类文化！她已经很努力了！”
“是啊，她在很努力往自己脸上涂比墙壁还厚的粉并且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退休后可以去当个粉刷匠”
伸个懒腰决定不回答他前面天真的问题，翻过身没过一会便打起了呼噜。
黑暗中，一只手悄然伸出，摸走了地上才啃一口的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