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县县衙大堂,此刻依旧灯火通明,县令方正、县丞宋羡、县尉李虎几个叶县最高官员,尽皆紧皱着眉头坐立不安的不时瞅一眼外面的天空。
终于,见到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夜色笼罩大地的时候,李虎终于坐不住了,看向另一侧首位的一个英挺男子,忧虑道:“刘将军,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那些贼子依然毫无踪迹,是不是您的情报有误,他们并不会来救人啊。”
“是啊,那几个小崽子可是心狠手辣之辈,未必会将亲人的性命凌驾于自己的小命之上,极有可能已经躲起来了。”县丞宋羡此刻心中极度不安,他怎么都没想到往日敢冒犯他的那个小崽子居然敢做出灭人满门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导致他从知道这消息后一直心神不宁。
方正虽然没有这两人着急,但是他是三人中唯一知道事情缘由的人,此刻更是心中愤恨不已:“妈的,我好好的做个小城县令,只剩下一个月的任期了,居然凭空掉下此等大祸,简直岂有此理!现在搞不好就得丢掉乌纱帽,我这是得罪谁了呀!晦气!”
刘元看着几人火烧屁股的样子,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同样一脸沉重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冲下首一个微胖老者问道:“庞掌柜,你真的确定那几个人今天要来救人?”
庞掌柜郝然就是庞家家主庞龙的那个三叔,此时的他听到刘将军的话,面色一变,掏出手绢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液,吞吞吐吐的说道:“此事,此事乃是家主传来的,说是他的人确实看到那几个小崽子在凌晨时分就出了丰村,一路向着县城而来,想来……想来家主是不会说假话诓……诓骗将军的。”
刘元眉头一皱,沉声道:“可是事实是现在连他们的人影都没有见到,你又作何解释?”
庞掌柜面如土色道:“可能……可能是他们……他们觉得白天不好动手,所以……所以晚上才是他们动手的时间,对,就是这样。”
庞掌柜结结巴巴的难以成言,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理由,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恨死了赵虎等人,明明那么早就出来了,却迟迟不动手。
“哼!”刘元冷哼一声,他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他觉得自己对事情的掌控力越来越低了,这让他心中莫名的烦躁,甚至有些淡淡的后悔:“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要是当初没有小瞧那些小毛贼……”
“李县尉,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所有人的前途都系于其上,要是真出了意外,刘某的脑袋是肯定没了,至于几位嘛?”刘元无奈说道:“所以,还请你多加督促手下的守卫士兵加紧巡查,切不可遗漏蛛丝马迹,被他几人钻了空子。”
几人听到刘元的话语,脸色皆是剧变,心中陡然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般,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李虎更是急道:“将军言重了,区区几个小毛贼,纵然有些本事,但也决计逃不出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的。”
“我这就去亲自监督那些不成器的东西,请将军放心。”李虎说着站起身往外走,却没想到刚走到门边便看到东城区一股黑烟在红光中剧烈翻腾,耳边更是传来隐约的大叫声,刚欲询问,县衙大门处突然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士兵。
“大人,不好了,东城区突然燃起大火,现已波及周边房屋,火势凶猛,一时之间恐难以扑灭,请大人示下。”士兵来到他身前,来不及施礼,直接单膝跪地叫了起来。
“什么?大火?”李虎一愣之后,脸上突然出现一个士兵看不懂的表情,他立刻转身返回大堂,高声叫道:“好消息,好消息啊,他们来了,已经动手了。”
“什么?在哪里?”几人闻言顿时激动起来,刘元更是猛地站起来,打翻了茶盏都毫无知觉。其余几人俱是一脸欣喜的表情,直勾勾的看着李虎。
“东城区燃起大火,肯定是他们来了。”李虎攥着拳头兴奋道。
“对,就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在丰村他们就是先在村子里燃起大火,引开张家的家丁护卫,然后才趁机偷入张家,杀死留守的人灭了张家满门,故伎重施,他们这是故伎重施!”压力山大的庞掌柜闻言顿时跳了起来,一通流利的分析。
“嗯,有道理。”几人都点头认可,因为这也是他们的想法。
刘元此时已经稍微平复了心情,沉吟道:“李县尉,既然他们的意图是调虎离山,那我们不妨顺了他们的心意,这样,你将明面上的看守调走一半前去救火,同时加紧暗中的防守,外松内紧,给他们创造出手的机会。”
李虎闻言眼睛一亮,说道:“高,真乃妙计!将军真乃智勇双全也。”
“对了,李县尉,可要我将衙役也派过去?”方正叫住门口的李虎。
“不用了,方大人不如将衙役也一起派去救火,我安排的防守人员已经足够了。”刘元自信的说道。
……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最新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传入大堂中,可是几人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终于随着最后一道大火已灭的情报传来,几人的脸上已是阴云密布。
刘元喃喃道:“怎么会没反应?不可能啊!难道是嫌我们调走的人太少了,没把握?还是这场大火真是一场意外,他们根本没来?”
……
半个小时后,又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冲入大堂,报道:“大人,北城区燃起大火,火势凶猛,很快便蔓延十数间房屋,现已惊动半个城区的百姓,大家不顾宵禁,都已前去救火,请大人示下。”
方正陡然站起,变色道:“可有查明起火缘由?死伤多少?”
士兵道:“回大人,并无死伤之人,据受害人说,火势蔓延之前,曾有人大声喊叫‘起火了’,待百姓逃出后,火势才完全失去控制,并且……并且所有受害人都见到一锭银子,十分诡异。”
“银子?多少?”方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你赶快召集所有衙役捕快前去救火,一定不能让其彻底失去控制。”
“是!”
带士兵走后,几人对视一眼,刘元缓缓说道:“此事听来怪异荒诞,必是人为无疑!而发生的时机又是如此巧合,应当就是他们几人了。”
李虎道:“既然如此,请将军示下。”
刘元犹豫了一下,仔细盘算了一遍才迟疑道:“这样吧,这次留下两个士兵看守便可,这样的机会他们应该不会放过了吧?还有,你安排士兵加紧搜查,他们此刻必是躲藏在城内某处。”
过了一个小时,李虎从外面走进了,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摇头道:“还是没有那几个毛贼的丝毫踪迹。”
刘元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喃喃道:“他们猜到有埋伏了吗?可是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呀,他们还在等什么呢?难道还会有更好的机会吗?”
……
“报,南城区起火,请示下。”
方正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咬牙道:“去,派出所有人,给我以最快的速度将火扑灭!”
“这到底有什么目的呢?还有西城没着火,难不成还要来一次?”
……
“又是没动静,真是一个狡猾的小东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报,大人,外面聚集很多百姓,声称要大人派人捉拿纵火贼人。”
“放肆,他们想造反吗?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纵火贼,给我统统赶回家里,不许扰乱秩序,如有违法抗命者,尽皆捉拿下狱!”
“是!”
……
“凭什么赶我们,县老爷为什么不抓贼?”
“我们不信,是不是你背着县老爷来哄骗我们?”
“狗官,你这个草芥人命的狗官,你还我家的房子。”
……
轰轰轰!
就在众人吵闹的时候,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三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好似雷霆怒吼,剧烈的火光猛地照亮了整个天空,炸得众人脑海一片空白。
当当当叮叮咚咚……
突然一块块碎石砂砾从天而降,不断的打在周围的房顶、地面、墙面和众人身上,将人惊醒,众人急忙找地方躲避,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响彻天空。
“不好了,有人闯银库了!”
声音传入大堂中,方正正要喝茶的身形陡然僵住,脸上再无一丝血色,整个人彻底愣住了。片刻后,犹如回光返照般,他的脸色迅速潮红起来,眼中的怒火仿佛能够烧塌天穹,疯狂的吼道:“快,李虎,快带人去抓贼,丢了库银我剁了你!”
李虎如梦初醒,慌忙道:“好……好好,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李虎手忙脚乱的朝外跑去,方正不放心,同样跟着跑去,不料刚到门口,熟悉的大喊声再次响起。
“库银被贼人抢走了!”
哐当!
方正软倒在门框上,像一根面条似的滑落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呓语道:“银子,我的银子,还我的银子……”
“方大人!”“方大人,你怎么了?”……
几人急忙上前扶起方正,七嘴八舌的问候起来,片刻后,又一声大喊。
“库银被百姓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