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杀了人了……”陆三七缓缓地举起手,突然对准了为首的士卒,一巴掌就拍了下去。
这一掌,她没觉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可没想到,那士卒的头颅就像是一个玩偶娃娃一样,竟然就这么滚落到了地上。
腔子之中的血液迸发出来,陆三七被这血液一激,她陡然间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就这么杀了两个人,她心中突然间就有些慌乱,这分明不是自己的本意,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七七,莫怕,他们罪有应得,你先去旁边休息,我来解决这几个人。”
陈鸣川见到势头不好,赶紧道:“去旁边打坐,屏息凝神!”
直到此刻,陆三七才意识到,自己还想杀人,恨不得将眼前所有的恶人都杀光,这种感觉,委实太可怕了,她勉强盘坐在地上,运行起结发长生功来,以期让自己的心神安定。
而这几个士卒,看到陆三七很听话,也不由得暗自庆幸,在他们看来,陈鸣川至少没下杀手,说不准还真能饶了他们的性命。
这几个人赶紧入捣蒜一样磕头:“您是前朝太子,我们只是些无名小卒,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有出头,我们都是些寻常人,求求公子,饶了我们的命吧,求求您了。”
他们说得是那样的情真意切,就连陈鸣川都不由得点了点头:“你们说得很好,你们只是些寻常人,原本不应该为此承担什么。”
“对,对。”这几人赶紧同意。
“可是你们杀良冒功了。”
陈鸣川突然一掌打了出来,这一掌掌力之强,可说是前所未见,而这几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尽数胸骨断裂,他们此刻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生怕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死了。
可是很快,他们就感觉到了五脏六腑之中的疼痛,到死,他们都是睁大着眼睛的。
或许是他们没有想到,死亡居然是这么一件漫长而又痛苦的事情,如果他们还来得及低头看看,便会发现除去四肢和头颅,他们的躯体,早已经便打成绵软的模样了。
一切都结束了,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便只剩下了几个孩子的嚎哭之声,他们一夕之间,便失去了娘亲和爹爹,这种滋味,陈鸣川也一清二楚。
他缓步走过去,温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岂能不怕,从此往后,这些孩子在天地之间,就是孤零零的了。仿佛是想起了过往的所有事,陈鸣川紧紧地搂着这几个孩子,来到了陆三七身旁。
他任由这些孩子哭着,就像是当年,站在宫墙之下,看着自己的爹爹,和娘亲,携手赴死,他们所住的云阿宫,在大火之中焚烧了三天三夜,最后被烧得只剩下了一蓬灰烬。
而陈鸣川却依旧记得,他的父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朗声道:“川儿,你要知道为君者乃是天下之君。”
陈鸣川细细想来,难道自己的父亲,当真是天下之君么?
他和自己的母亲,纵情在云阿宫中享乐,想来当日天下人都巴不得自己的父亲死了,让日子好过一些,如此算来,自己的父亲是对还是错?
他只知道,从那日开始,他就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哪怕是后来上了沙场,他和兄弟们浴血奋战,好容易活下来。
有多少次,他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他未曾落泪,多少次,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尽数死了,他未曾落泪,这么多年下来,连落泪都成为了一种奢侈,他有时候都感觉自己的脸庞都麻木了。
可他现在看到这些无辜稚子,才陡然意识到,当年他是应该哭一场的,尽管他的父亲,不是个好的君王,但确实是个好父亲。
可惜,人死了便是死了,不会再活回来一次,一切都不会因此发生任何改变。
天上下雪了,一层阴沉沉的云,仿佛就压在万松山的上头,陆三七却一头栽倒在地上。
又是大火荼蘼烧起,陆三七似是沉溺在血和火的梦中,不知过了多久,才从梦中挣脱出来,挣脱出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陈鸣川。
只见陈鸣川忧虑地守在床边,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那模样可算得上是缱绻情深。
可陆三七又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似的,又或是,有一段回忆被她刻意回避了。
“陈鸣川……我……是不是杀人了?”陆三七沉吟了良久,才缓声道:“我仿佛看到,我杀了很多人,那些人本来不会死地。”
陈鸣川沉默了,有的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回答,果然,大脑之中那些记忆残片没有骗人,她竟然就那么用手,活生生把一个人的心脏给抓了出来。
现在想起来,陆三七都觉得浑身在起鸡皮疙瘩,她自认,杀死那些人是应该的,可是她转念又想,这么杀人当真是对的么?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可之前,都是迫于无奈,不是自己死,就是对方亡的场景,但这一次呢?
最让她感觉可怕的,乃是她杀人之后,竟然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快慰,这世上,又有什么人会因为生命陨落而感觉到快慰?
纷乱的思绪一层层涌过来,陆三七扶了扶脑袋,又揉了揉太阳穴,她靠在床上,半晌后,才张了张嘴巴道:“那些小孩子呢?他们没事吧?”
“我把他们安置在偏房,现在都睡下了。”
陈鸣川摸了摸陆三七的额头,并不发烧了:“你当时之所以会做出那些事来,就是因为身体之中的内力难以控制,只要能够因势利导,将那些东西好生处置,你就会好起来。”
“真的会好起来么?”
陆三七根本就不相信,可是狗男人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想多想,只是勉强点点头,又抱着双膝,仿佛只有这样,才让她感觉到安全。
“七七,待天亮之后,我们得尽速回到北安城,听那些人的意思,南阳王已经打过来了。”
陈鸣川缓声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