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川何尝不是如此,他此刻只觉得陆三七这娇小的身躯,是那样温暖,温暖得就像是个小太阳似的。
劫后余生,倒是让两人前些日子的桎梏全然消除了。
“不对,大熊还在那儿呢!我不能让大熊身陷危险。”陆三七赶紧一拍脑袋,她站起身来:“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了结了那个人渣,让他还敢再兴风作浪。”
陈鸣川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打从刚才开始,陆三七就没听到大熊的声音,眼皮又跳得厉害,难免焦急。
两人一起到了刚才的地方,除了满地尸体,人和熊都不见了,就好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再也找寻不到两人的踪迹。
陆三七突然间无语了,她委实料想不到,卫云阶明明已经被熊给拿住了,居然还有逃窜的本事,还能把大熊一起带走。
“这……怎么可能呢?”陆三七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到手的卫云阶就这么跑了。
陈鸣川略一沉吟,又安慰道:“这不关你的事,他是万兽牢的人,有这种驯兽的本事也不奇怪,这次他在我们手中折戟,来日必定还会找上门来,我们守株待兔就是。”
事已至此,陆三七也只好作罢,可要她这么善罢甘休,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陆三七左思右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左找找,右看看,很快就找到了之前被陈鸣川撞了一下就嗝屁的蝙蝠人。
将那衣服一掀开,这人的脸居然被毁了,上头全是坑坑洼洼的伤口,整张脸甚至都可以用凹凸不平来形容。
可陆三七哪管这个,她将这人的手拨开,果然找到了她预想之中的东西。
想要操纵银丝罗网,那就要确保皮肤沾不上剧毒,这些人必定是要带手套的。
而这人的手上,恰好有一副雪白的手套,这副手套的材质,和罗网很像,陆三七用布垫着手,将手套退了下来,又将这副手套戴上。
她循着满地狼藉,找到了一根蛛丝,轻轻往后收拢,竟将那银丝罗网尽数收回手中。
现在这副罗网落到了她的手中,她心中顿时漫过一丝喜意,这东西拿在手中,轻若无尘,透明得近乎看不见,可又能隐隐看到上头的剧毒,如此宝贝的物事,她以后有的是时间研究了。
瞧见她如此动作,陈鸣川不由得一笑:“没想到万兽牢前来拿人,反而将如此至宝落在你手里了。”
“落在我手里又怎么了,到我这儿,才算是真的物尽其用。”
陆三七气哼哼地剜了陈鸣川一眼,又将罗网小心包好。
受了这许多惊吓,陆三七现在只想吃点东西来去去晦气,便拉着陈鸣川,走出了密林。
兴许是没有抓到卫云阶的缘故,那人心兽心的任务,进度条停在百分之九十五上头,便不再前进。
而城郊村子之中的人,翘首以盼,就等着他们回来呢。
没想到,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就只有两个人了,又看陆三七和陈鸣川身上有不少血迹,村民们都吓得不轻,忙凑过来问道:“陆姑娘……这是……这是……和你们一起去那小哥儿呢?”
“他……”陆三七银牙一咬,冷声道:“不幸被熊给咬死了。”
“那熊呢?”
说到底,村民们犯不着关心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他们个个儿都担心熊会再回来。
“我们已经将那熊打死了,只是场面太过惨烈,因此没有将尸体带回来。”陈鸣川接过了话头儿。
众位村民一听此言,都放松了心绪。
“这就好这就好,咱们也好和人交代了。”
“唉……可惜了……咱们还是尽早把人安葬了吧。”
村民们商议了一会儿,就各自离去了。
祁长生方才远远地瞧着两人,直到此刻才走过来,语气轻飘飘地:“怎么着?被人给打了?身上还挂彩了?那个卫云阶不是好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倒是让陆三七有火没处发,她一跺脚,就扭头回了房子,啪得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喂,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祁长生戳了戳陈鸣川的肩膀:“再不说,她以后知道了,还不得活剐了你?”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不必让三七知道。”陈鸣川冷笑道:“何况,我还真想看看,这位抚阳郡主究竟还有什么把戏。”
祁长生的眼眸一沉,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感情终究是外人无法插手的。
此刻的陆三七,却已经在勾画引水沟渠图了,她还特意观察过了,两湖城并不缺水,城中每几户人家,便有水井可用。
城外也有不少井,这些井虽说都物尽其用,但是想要浇地,总需要人前去抬水,而根据陆三七的构想,应该有办法从余江直接引水过来,然后浇入地里。
这些天在田里忙活,她早就已经将田地分布摸熟了,当即便画了几条管子,现成能用上的管子,也就是山中的竹子了。
明天得安排人去山里砍些竹子才是,想到此处,陆三七打了个呵欠,她生生熬成了熊猫眼,赶紧换了衣裳,趴到了床上,不出片刻就睡着了。
她和陈鸣川经过此事,两心无间,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她便想暂时保证此等平衡,不再往前进一步,也不想往后退一步,此刻反倒是安心了。
月影西移,陈鸣川一夜无眠,立在屋外,秋风瑟瑟,他却瞧着这栋房子。
因为有了陆三七住了进去,也带上了陆三七的特色,屋瓦歪歪斜斜,从来不肯循规蹈矩,门前芳草丛生,她也不肯像其他人一样,将这些杂草好生清理清理。
在她这儿,一切都繁茂生长,循着命定的轨迹,看似无为,实则有为。
她好像立在这个世道之外,淡然旁观,可她又偏偏搅乱了自己的心思啊,陈鸣川想到了陆南峰,若不是有陆南峰冥冥之中的指引,他也遇不上陆三七这个女子。
南峰兄啊……陈鸣川不由得长叹一声,他又想起那日沙场之景,心头依旧是一沉。
他总要替陆南峰,替这一路走来,死去的万千兄弟活下去的,如此一想,肩头不仅有了负担,还有了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