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海面上,平静得只有几只鸥鹭飞过,海面上浮动着几具尸体,而船也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看这副模样,显然是刚刚发生过大战。
此刻,从海面上的薄雾之中,升起几盏零星灯火,一条快船从雾中破雾而出,这船的船头之上,更是用精铁做成了一副恶面獠猴。
船头上站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她生得非常美,稍有不定的男子,便会被她这副惊艳的面孔所吸引,而忘记了她身上的危险,此刻这女子的袖子在海风之中猎猎飞舞。
身后突然响起了细碎的锁链声,不多时,便有一个老者端了一个碗过来:“家主,这是上好的血酒,喝了这酒,咱们今日,总算是能够报仇了。”
原来那细碎的锁链声,是从老者的脚腕上传来的。那上头是一条巨大的链子,上头还有不少倒刺,将老人的脚腕刺得血肉模糊。
但老者的面孔上透露着木然,仿佛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粗大锁链的控制。
“姜老,你也跟了我几年了,我一向不喜欢喝这种东西。”女子摇摇头:“以表决心,也没有必要用此等肮脏污秽的东西,咱们该走了。”
女子终于走到了火把之下,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孔,正是阿秀。
她的可怜,正是她永远不败的武器。利用自己,让庞七对夏州充满了恨意,再利用夏州指挥使,来攻打水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撩拨之计,就能让前头的海域,彻底变成生死之地。
这样的手段,阿秀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但这回格外不同,那船上有阿秀特别在意的两个人,那是一对男女,兴许这对男女自己不觉得,可是阿秀知道,他们之间是牵绊着月老的红线的。
这种牵绊,让她过去一向有效的小手段,变得失去了作用,甚至看起来有些拙劣和可笑。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姜老,告诉大家,看到画像上的两个人,别动手,留给我。”
一旁的老者欲言又止,他看着自家的家主,这几年,家主已经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彻底成长为了这个海域上所有人的噩梦。
她的实力也越来越高,可是她的心思,也越来越深,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算是姜老,也只知道家主有她自己的打算,而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听从家主的话。
船头上的青面獠,乃是整个瀛洲海匪最为出名家族的勋记。而这个家族,在十几年前,便被夏州指挥使邹连鹤给连根拔起了,当年埋下的仇恨种子,今天终于能够开花结果。
依邹连鹤的性格,想要剿灭一条船的水匪,必然不会出动全部的惊浪营,但他听闻前朝太子所在,必定会亲自指挥,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这一边。阿秀驱动着青面獠麾下的战船,一步步靠近了那最后的战场。
只见夏州治下的几条战船,都已经在岸边抛锚了,而船上倒像是横着不少尸体一般,阿秀一个跃身,便如鹞子一般,轻巧地落在了船舷之上,她一双妙目轻轻扫过船上。
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除了倾倒在甲板上的几个人,再也瞧不见其他人了,更不见邹连鹤的身影。而她指名要生擒的陆三七和陈鸣川也不在船上。
瀛洲人的勾爪很快就勾在了船上,他们纷纷沿着勾爪上的锁链,就像是暗夜之中伏击的鬼魅一般,到了这几条朝廷的战船上。
他们的脚上,无一例外都带着锁链,这才是真正的水勾子,从朝廷的水牢之中,好容易逃了出来,他们不斩断脚腕上的锁链,只为了记得这段耻辱,来日好生报还。
“家主,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姜老有些疑惑地凝望着船内船外,怎么看,这里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饵料,正等着他们这些大鱼上钩。
就在此刻,几条战船再一次破风而来,将阿秀的几条青面獠战船给彻底地包围了起来,而邹连鹤正站在船头,髯须随风飘舞,颇有当年大破瀛洲海匪的气度。
“老夫还道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利用老夫,原来是老朋友啊。”
邹连鹤一抚长须,一面夏州指挥使大旗便被打了起来,迎风飞舞。而从船坞之中,则飞出了两人,稳稳地落在了甲板上。
正是陈鸣川和陆三七两人,而从这些歪歪扭扭的船上,也钻出了不少人,他们都是阿秀之前非常熟悉的人,都是庞七手下的水匪,站在最前头的就是庞七。
此刻的庞七,眼球之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不敢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一身红衣,眼神之中却只有残忍的女子,正是他以后人生,所有规划的终点,阿秀。
“你是阿秀?”庞七艰难地长开嘴巴,他之前所有的构想,就如同梦幻泡影一般,再也不能存在了。
“是我。”阿秀抿了抿唇:“没想到你还能撑到这会儿,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你所谓的喜欢,根本就不能生死相许。”
她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条充满了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庞七的脸上。
他是个好汉,但他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只不过是想向陆三七和陈鸣川证明,他的阿秀不是个坏人,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但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那个存在于记忆里,美好的阿秀,已经死了。
“我叫秀子。”阿秀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们居然联合起来,要来对付我,看来你们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我能不能问问,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的身份的。”
“打从一开始,我们就怀疑你了。”
陆三七死死地盯着阿秀,她和阿秀之间,原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打从阿秀引来夏州惊浪营的人来攻打,这事儿的意味就变了,阿秀想让他们死,他们又怎么能不赶紧打起精神好生对付阿秀,这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