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良紧紧抱着那一具骷髅,这画面有些诡异,一旁的陆三七轻声道:“总舵主,人死不能复生。”
陆三七还有后半句,早死早超生,何况陈素容当真没做什么好事。
可看在结发长生功的份上,陆三七还是把后面的半句话咽下去了。
所幸吕良也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什么反应,如果说他原先是一尊铁塔,现在则变成了一尊泥塑,久久不动。
天光再次露出一线的时候,筏子又跟着鲸群的身体漂流了不知多久,然而岸边依旧是遥遥无期。
甚至连个其他的小岛都没发现,陆三七这才知道,来得时候,那是借着洋流的威势,再加上庞七的那条船,破水之力十分强劲,因此不过几日,便能够从余江到达岸边。
现在这小破筏子,若不是有鲸群指引,恐怕连撑到这时候都成问题。
到了天明时分,岛主突然睁开了眼睛:“太子,我一个老人家,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水喝。”
这人还真够不要脸的,陆三七伸手一挡:“狗子,别给他。”
“小丫头,这可是在海上,咱们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我有哪个不小心不在意,将这木筏子给打翻了,你看看咱们会有什么下场。”
这不是开始威胁自己了么?陆三七歪嘴一笑:“你尽可以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火器快?”
这老头儿被狗男人给打废了,能活到这个时候,都已经不容易了,他不暗自好生保养,光顾着做这些无用的事儿,简直可说是个傻蛋。
岛主一时语塞,只好自顾自地长叹一声:“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唉~”陆三七也跟着叹了一声:“看来不仅是坏人变老了,也是老人变坏了啊~”岛主脸色一青,便转过头继续打坐了。
陈鸣川倒是有几分担心,他们都是练武之人,一时不吃饭,也可以抵得过,但没有淡水喝,这就意味着更大的挑战。
他现在岿然不动,丝毫不因为任何事耗费身体里的水分,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到时候太阳照射下来,他们都会更加难受。
幸好,他们还有个水囊,这是陈鸣川从沙堡那回之后形成的习惯,无论何时,水囊都得背在身上。
咸腥的海风一阵阵地吹着,那岛主突然从木筏的边缘剥落了一块小小的木片。
一看到这一幕,陆三七又一次警觉起来:“老头儿,你要干什么?”
“呵呵,小丫头,没有水喝,你总得让我吃点东西吧。”
岛主向木筏子外斜倾着身体,然后一条腿翘了起来,道骨仙风的模样荡然无存。
随即他的手指轻轻一弹,那木片便一下子飞落到了海中。
陆三七狐疑地审视着刚才这一幕,实在不懂岛主这跳大神一般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多时,那岛主的脸就一下子涨红了,他装模作样地轻轻咳嗽了一下,便坐了下来:“老夫只是想看看,这木片的力道。”
真是这样的么?陆三七转眸望着陈鸣川。
还不待她开口,陈鸣川便缓声道:“老人家,全身的武功都废了,现如今就算是抱元守一,也恢复不了多少,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这海中的鱼,你想捞起来,可不容易。”
陆三七恍然大悟,原先这老头儿刚才那些动作,都是为了捉鱼。
谎话完全被戳破了,岛主便只好蹲在木筏子一旁,不再看这两个年轻人。
昨天从海里头爬出来,陆三七全身都是湿透了,现在经过了海风一夜吹拂,衣服都干结在了身上,就连盐粒都从衣服的缝隙之中渗透了出来,真是难受极了。
正在她别别扭扭的时候,陈鸣川却直接将外裳给脱了下来,阳光洒在他的肩头,那坚实的小麦色肌肤此刻留下了一片小小的光影。
这货也太爱炫耀了,一定是这样的,陆三七心里暗暗吐槽着,她才不管这狗男人是不是真的因为衣服挂在身上不舒服呢。
然而她自己却是不能这么做得,只好避开目光,非礼勿看。
又开始有些热了,或许是因为修炼了结发长生功,陈素容的尸首,散发出了非常难闻的气味,那是一种透着脂粉香气的腐烂味道,吕良却还是抱着那尸首,迟迟不肯放开。
这是他许多年的执念,陈素容活着的时候,他未曾和她相守,现在她已经死了,那总算是能够永久地在一起了。
“阿良,我知道你过去不愿意听我的话,但陈氏公主,可未必就想如此丑陋地留在世上。”
岛主耸动了两下鼻子,突然开口了。
“你们只是想把她扔下去。”总舵主连看都不看岛主,便将这一切都戳破了。
“人死不能复生,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强留能留得住的。”
陆三七皱了皱眉头:“死,就意味着这个人不再具备任何人的意识了,换言之,你抱着的只是一具尸体,根本就不是陈素容。”
即便是放在现代社会,陆三七也知道一个人应当拥有合理的死后哀荣,但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随着进一步腐烂,可能不用到晚上,这气味就臭不堪闻了。
“我想把她海葬。”吕良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的,站起身来:“这些木筏子上,全都抹了海兽炼制出来的油,正好可以陪着她。”
陆三七心中一惊,这吕良哪里是开窍了,分明是又更加疯魔了,他不住地摩挲着衣裳,突然摸出了一根火折子,脸上便露出了狂喜之色:“对,就是这个。”
他轻轻地抚摸着陈素容干瘪的脸颊:“放心吧,我会把你好生葬了的,一定会。”
眼见着这就是要火烧木筏的节奏啊,陆三七又惊又急:“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啊!”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谁都知道,吕良痛失所爱,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他轻轻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零星的烟气冒了出来,海上潮湿,第一下并没有点亮。
“你等等!”陆三七勉强在木筏子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