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你父亲给你送来了一件礼物。先和你说好,别对她投入感情,只能当做武器来使用,在中学毕业之前,她将是你的保镖。明白了吗?”
弗吉尼亚晃了晃神,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医生在处理他扭伤的脚腕,他则怔怔的看着诊室的门。因为角度的关系,透过门上半透明的毛玻璃,他能看到的人影只有一个。
像夜空一样漆黑的头发,娇小但是健美的身体,直直的坐在门外的座位上,没有任何肢体动作,端正的像一座挂钟。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她,弗吉尼亚就会感到心安,还会感到快乐。就仿佛,必须要搭配上这个黑白色的少女,世界才能变得多彩一样。
在遇到她之前,弗吉尼亚从不认为自己爱过谁。
自己有一个早亡的母亲,成功的商人父亲则从来都见不着面,虽然他从不会忘记自己的生日、从不会忘记打来生活费,但是弗吉尼亚总是觉得,自己的父亲并不爱他,他只是记得自己应该爱他的儿子,仅此而已。
一起生活的叔叔是个好人,却死板得可怕,总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他父亲给他定下的人生计划。尽管衣食无忧,生活平静,但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快乐。
他的生活闭塞,处处受限,就好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
他很渴望笼子外面的世界,却也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恐惧。
直到那行为古怪的狼族少女来到他身边。
遇到她,是在认识萨克维尔的后一天。他还在因为那件事心情低落的时候,杰斯塔叔叔把她带到了自己面前。
“认识一下,这是你以后的主人,弗吉尼亚·亨特少爷。”
她的发丝上还带着昨晚在庭院入睡粘上的草叶。她猛的一靠脚,向弗吉尼亚敬了一个军礼。
弗吉尼亚看着她,立刻就明白了她是少年兵。
她的面容像天使一样美丽,却好像没有思想,也没有心。
弗吉尼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感到畏惧,他感到痛苦,他感到叛逆,于是他走上前抱住了她。
杰斯塔看着他,没有阻止。
“我要给你名字。我要给你家。”他把脸埋在少女的头发里,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要你帮我复仇。”
狼少女静静的承受着肩膀上的重量,这点重不算什么,在安全承包商手中时,她经受过更加严酷的训练。
“主人,想让我向谁复仇?”她语气平静,“直接杀死,还是进行折磨,还是带给主人亲自发落?”
弗吉尼亚紧紧的抱着她,没有说话。
他产生了一个想法,产生了一个他十几年来最为大胆最为叛逆的想法。
我的人生没有自由,我就非要让你获得自由。
我的人生没有幸福,我就非要让你获得幸福。
我的人生没有选择,我就非要让你获得选择的权利。
这就是我的复仇。向那限制我、规制我的一切的复仇。
弗吉尼亚抬起头,他摆出一副决然的神色,语气斩钉截铁。
“你会在室内获得容身之所,再也不会睡在草地上。你将会拥有得体的衣装,充足的食物,还有学习的机会。”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是珍提安娜。”
“我不允许你再成为武器。我要你成为人如其名的人。”
他大声的宣布着,让整个餐厅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他的心情舒畅了起来。
“珍提安娜。”狼少女靠在他的怀里,默默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Gentiana,龙胆花。花语是,“爱着悲伤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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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扶着弗吉尼亚走出诊室,珍提安娜原地跳起,用肩膀撑起弗吉尼亚。
弗吉尼亚的脚没有骨折,只是单纯的扭伤而已。对于扭伤,目前还没有药物可以加速人体的自愈周期,单纯的扭伤使用源石技艺又有点太大材小用,因此医生只是抹了点冰敷膏药,叮嘱了他几句,就放他回家了。
“下次小心点。”照顾弗吉尼亚的医生是一位中年女性,她靠在门框上,看着弗吉尼亚笨拙而且小心翼翼的动作,“还让女朋友扶你,不觉得害羞吗?”
弗吉尼亚的动作一停,他感觉医生好像误会了什么。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扶着她的狼少女,却发现狼少女也看着他。
“‘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她看着弗吉尼亚的眼睛,轻轻问。
“就是……呃……”
“重要的女性朋友呗。”另一个人突然插嘴。他惊讶的往旁边一看,说话的人居然是艾德琳。
“呃……”弗吉尼亚感觉有点尴尬。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对珍提安娜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
他更不知道珍提安娜的心里又在想什么。
医生也感觉自己好像说了点不该说的话,她连忙打圆场:“你骨头没事,放心好了,回家多休息。”
“嗯,谢谢您,医生。”弗吉尼亚点头示意。
萨克维尔站起身:“现在很晚了,没有车的话你们很难再回去。要不要考虑在这附近住一晚?”
弗吉尼亚摇了摇头。
“不用了,叔叔会来接我们,我给他发过消息了。相比我,我比较担心的还是那个女孩,她怎么样了?”
“还在检查。”萨克维尔看了一眼诊疗室,“不过应该生命无忧。”
弗吉尼亚诚恳的看着他。
“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杰斯塔叔叔认识几家福利院,我兴许可以帮上忙。”
“呃……谢谢。”萨克维尔点了点头。
这家伙也算是一个少见的好人了。萨克维尔觉得他有时候很逊,但却是个勇敢的人。
“我送你们到门口吧。”
“谢谢了。”
“还有,”萨克维尔伸出手,“虽然这句话说的有点晚了,但我还是想说,很高兴认识你,弗吉尼亚。”
弗吉尼亚怔了怔。
“呃,这时候是不是不该用握手礼?”萨克维尔挠了挠头,这是他怀疑自己做错事的习惯性动作,“抱歉啊,我对礼仪的理解还是有点不到家。”
“不,不,没有。”弗吉尼亚反应了过来,他飞快的握住萨克维尔的手,力气很大,捏的萨克维尔都有点痛了。
“很高兴认识你,萨克维尔大哥。”他颇为高兴的说。
他,弗吉尼亚,终于有了一个未经叔叔批准的朋友了。
“……嗯。”萨克维尔鼻子出声,心里想的却是你握轻点轻点轻点轻点轻点。
十几分钟后,目送着杰斯塔的车尾灯消失在街道的转角,萨克维尔叹了口气。
“谢谢你,老大。”他看了看身边的人,“你完全可以不和我一起送他们的。”
“啊?我?哦。”艾德琳摸出她的烟盒,“我就是出来抽支烟的。”
她自管自点上了一根,然后把银色的烟盒往萨克维尔面前一伸。
“要吗?”她抬头看天。今晚云很多,看不到星星。
这让萨克维尔想起了他与艾德琳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当时的自己对烟是没有任何好感的。可是现在呢?
如果没有遇到弗吉尼亚他们,今天死去的人就会多一个完全无辜的孩子。这里的人群,也冷漠的让人感到心寒。
他自己差点被机器警察杀掉。买的棉花糖也弄丢了。
想到这里,萨克维尔银灰的眸子黯淡了起来。
他想起了白兰度不要他还的那支烟,就在他的口袋里,鬼使神差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它。
他把烟叼在了嘴上。
艾德琳看着他的动作,把自己的烟盒收了回去。
“你有火吗?”
萨克维尔摸了摸口袋。白兰度给了他一个打火机,他应该是带在身上的。
但是艾德琳却没有给他继续找打火机的时间。
“喂。”
“嗯?”
艾德琳站到他身前。她咬着烟,抬头望着他。
“你低头。”她命令道。
萨克维尔乖乖听话,他一低头,便克制不住的与艾德琳对视了起来。她那双剔透的黑色眼睛与长长的睫毛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美,萨克维尔极少会用到这个形容词。他见过的人或物都已经不少了,但是在他心里,能称之为“美”的,还是只有艾德琳一人。
如果连她都不能算是美,那什么才是美呢?
艾德琳轻轻抬头,她用自己的烟碰到了萨克维尔的烟,将它点燃。她是故意这样做的,她也想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大男孩。
他是一只银灰色的狼,头发,耳朵,尾巴,还有瞳色,都是银灰色的。那双眼睛里,曾经有过懵懂,有过兴奋,有过怀疑,但是却从未像现在一样黯淡。
漫游者的预言说,“通体银灰的狼会摧毁这个世界的根本,扎根现实的扭曲怪物会从旁协助”。在遇到萨克维尔之前,包括艾德琳在内的绝大部分黑客都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漫游者已经消失快二十年了,他的预言本就晦涩难懂而且抽象,年轻一代的黑客根本就没人在意这件事情。
直到她遇到了萨克维尔。这世界上真的有银灰色的狼。
他确实有点古怪,但是他还只是个大男孩而已,不比自己大多少的男孩……而且他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艾德琳有些迷茫。她不知道把萨克维尔救回来是对是错,两个月以后会发生什么,她也没有头绪。
这个男孩……艾德琳看不清。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些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