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面的人们,或为化险为夷而庆幸,或为艰难生存而挣扎时,胡小翠已经回到了青丘家中母亲的怀抱。
到家时,母亲正在自己的房间等她——他们的屋子,即没有家具,也没什么装饰,只有银色的金属包成弧形,拱卫着穹顶上一面巨大的圆形天窗。一进门,母亲就迎上去,把她搂在怀里。
“娘亲,我回来了,我……那些人……”她把头扎进母亲怀中,眼睛红肿着,每天挂在脸上的浅浅的微笑消失了,像外面世界里被乌云遮住的阳光。
“没事,所有的——我都知道了……”母亲轻抚着她的头发。
小翠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人半是冰霜、半是火焰的样子,和他最后倒在地上身上爬满的火舌,鼻子里似乎还能闻到强烈刺鼻的焦臭味。
“开始,我没弄好,我只是想让他听我的话;当我操控第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成功,可是第二个人……最后,就控制不住了……”,小翠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听娘说,孩子”,母亲说,“很多时候,咱们不是从一开始就能很好地去操控这种力量,所有法门的掌握,都需要一个过程——失控,是难免的。”
“可我,杀了他……”
“是的,这是件非常遗憾的事,但有时又必须要去做!”母亲捧着她的小脸,“如果不去做的话,他不只会伤害你,还会伤害更多的人,对吧?我想,你也明白这一点。”
“是的。”小翠的眼中仍然充满了深深的悲哀,“可心里就觉得很难受,当我不能……不能再控制它时,它就到处乱跑,虽然最后救了那个小弟弟,但当时我以为他也会死……”她小声哭着,想起了那种自己浑身被寒流和热浪包围的感觉。
“我再也不想这么做了。”她说。
“宝贝,你不能这么想……”母亲说着抬头看着她,“有些事,是你必须要做的,而且要尽力而为——记得我告诉过你:这是咱们这所有人的宿命,明白吗?”
“不明白。”她低声说。
“宝贝——以后,你会明白的。”母亲温柔地看着她,“还记得,你梦到的那个迷宫吗?我想它有了第一次,以后、也许很快还会出现的,这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记清每一个细节,好吗?”
“好的,娘。”她点了点头。
“好的,孩子,去洗个澡吧……”,母亲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她的小脸,“你看,黑得……一会你爹回来,该笑话你喽。”
“什么嘛、讨厌……”她在母亲的怀里扭来扭去。
母亲说罢用另一只手往墙上一戳,墙壁上便打开了一间浴室——不是“外面的人”常用的那种木桶或大盆,而是根长长的透明管子从上面伸出来,下头有莲蓬样的喷水器,叫“淋浴”。
当小翠正洗澡的时候,父亲回来了,夫妻俩转身避开孩子,进了另一个房间。
“六哥,你都知道了吧?”母亲不安地搓着双手。
“知道了,小翠的能力确实比咱们预想发展得快得多,不过,一眉大哥说过这个事情,我想这些都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父亲安慰着母亲。
“可‘遥感未来’这种事,除了‘三眼’,在咱们青丘谁也没出现或遇到过呀!可就算是他们,似乎也只有在六个心月一次的赤蚀停转之日,才能感知。”母亲终于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忧虑,“六哥,我怕,终有一天,小翠……会、会完全失控!”
“不会的,放心吧,绝对不会有那样的一天。相信我!”父亲用双手搂住母亲的肩,给她以坚持下去的力量。
“好吧,孩子快洗完了,咱们出去吧。”夫妻俩回到了孩子的房间。
此时,小翠还没洗完。母亲在想:这孩子呀,就是这样,从小就爱玩水……
洗澡间内,蒸汽腾腾;清洁的水流从天而降,温热的水珠如无数只暖暖的手,轻轻拂过她小小的身子。她在琢磨:娘亲,对自己在外面做的事,似乎并不像她说的那么轻松——原来,自己的能力,让她如此担忧。
她有个“小秘密”,连父母也不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亲人和所有青丘的族人,偶尔也像对外面的人一样,能够看到他们的“心”——他们的所思所想。就在刚才,她看到了另一间屋子里,自己父母的“想法”——虽然很多东西她看不懂,但她知道,自己让他们很担心。
目前,她还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她们;因为,从他们的“心”里,她看到了——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更焦虑。
而且,还有件事,当时因为紧张忘记了,但不久她便会想起来——在迷宫里,在那个房间中,在那面镜子上,出现了她和那个男孩长大后相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