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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赛的时刻比初赛可谓是紧张多了。
需要现场设计和评分，虽然早料到如此，但宋子舒还是不免为此担忧。
“小猫，紧张了？”裴然转头望着一直蹙眉的宋子舒，微笑道。
宋子舒瞥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在嘲笑我。”
“我可没有。”裴然一脸好笑，“我看了你初赛的设计，过复赛是不太成问题。”
“你又知道？”裴然不语，知道她已经没那么紧张，便放下心来。
“那就是Louis？”宋子舒隐约听见人的谈论声。
“看这架势没跑了，估计一会儿记者进了会场又会对她一阵问的。”
“他长得可真好看。还这么有才华，不知道有女朋友没。”
“问问不久知道了。”谈论的人瞟了几眼宋子舒，似乎并无怀疑二人有什么其它关系。几个人移步裴然跟前，讪讪问：“你是Louis？”裴然点点头，回望了一眼宋子舒。
“你有女朋友吗？”到也不绕弯子。
裴然欲开口，宋子舒跨步向前拦在裴然面前，把他准备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我就是他女朋友。各位可以让开一下吗。”
宋子舒摆出一副尽力“和蔼”的模样，朝面前的人笑道。几人遇了尴尬，似乎有些不相信，其中一人问：“我看你们不像恋人。”
“我们像不像，似乎也不关你的事吧。”裴然淡淡道，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语气虽然温柔，但却透着极强的疏离感。
待几人离开后，宋子舒装作正色道：“我说大设计师，看来这次复赛，你要被各种人“拦路抢劫”了。保重。”
“刚刚为什么帮我拦下来？”裴然方才的疏离感浑然消失。
“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是很浪费时间吗。”宋子舒摸了摸鼻头，声音低低的。
“嗯……说得也对。”裴然了然点头，走了几步，随即偏头道，“可是我觉得你在吃醋。”
“我有什么好吃醋的。”宋子舒急道，心却砰砰直跳。
“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紧张干嘛。”裴然好笑道。
“没有啊，我哪里紧张了。”宋子舒心虚道。许是被戳穿了心事，比赛开始前宋子舒仍心不在焉。
与观众席的夏安和评委席的许亦衡打过招呼后，她坐回裴然身边，却看见前排不远处正思索着什么的高筱晴。
“高筱晴也来了？你没告诉我啊。”注意到手机屏幕亮着，宋子舒低头，是叶楚华给她发来信息。
“你也没问啊。”高筱晴会来，原因也不难猜，她设计功底在金史密斯数一数二，但是她从不参加比赛，这次无非想借此把宋子舒比下去，证明自己不必她差。
裴然叹了口气，突地发觉隔壁小猫捂着嘴看手机屏幕，似乎觉得上面的内容十分好笑。
“在看什么？”
“噢，叶楚华去伯明翰社会实践了，他发的照片好好笑。”说罢，宋子舒又笑了出来。
“你跟他关系不一般啊。”裴然抢过她手机，看都没看一眼就摁了关闭键。
“啊？一般一般，一般得不能再一般了。”宋子舒回想起刚刚叶楚华站在屋顶上做着超人的动作就不禁笑出了声，也不管手机已经落在了裴然的手上。
“有那么好笑吗？”裴然挑眉，眼眸有隐隐怒气充斥。
宋子舒似乎见他有点不满，便憋了笑，直视他的双眼，像是想告诉他憋笑的不易。
“梁羽齐也在。”宋子舒突然注意到。
“嗯，珠宝行业来了几家顶流高层。”
“啧啧，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但还是不得不说，许亦衡真真是少爷。”主持人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互动。一阵陈词滥调的开场词袭来，紧张的气息蔓延着。
此次复赛的开始阶段，参赛者会拿到一份初赛设计作品合集，为的就是再次确认是否有抄袭现象。
正翻阅着，突然有人大声道：“评委，我发现Violet Song的作品与Jackson James的作品有相似。Violet Song的作品提交日程靠后。且相差了两日。”
宋子舒被吓得手一抖，睁大瞳孔看着不远处发言的男生。
裴然闻言也抬起了头，蹙眉思索着事情的严重性。
“既然如此，你来说说，哪里相似？”许亦衡先开了口，因为背对着，他脸上的表情宋子舒看得不太清晰。
“Violet Song的这条项链上刻有中国古代宫廷龙纹，十分细密，不仔细看着实看不出来，本来是很独到的设计，但是Jackson James的项链吊坠与Violet Song链条上的龙纹，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都在指责这个所谓Violet Song的不是。
评委复看了一遍二人的设计，龙纹果真一模一样，寻思着为何初赛时那帮审核的设计师没有注意，这实在是不应该。
一模一样？
直到Jackson James站起来，宋子舒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是众矢之的。
“既然如此，Violet Song，只能对你做退赛处置。”其中一位评委道。
“我觉得此事有蹊跷。这么明显的相似作品，初赛审查设计师为什么查不出来，况且中国宫廷设计近些年来颇受欢迎，若是被有心人瞥了一眼，很容易复制细节。”许亦衡声调扬起，因为他的身份，一时间没人反驳。
“可提交日程前后分别，按照规定，着实要予以退赛处理。”许亦衡旁边的梁羽齐接过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却淡淡的。裴然冷冷盯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对宋子舒道：“你的设计稿是不是被人看了？”
“有可能。我在帮教授贴画的时候，设计稿压在书下。”宋子舒沉声道。
令她没想到的是，裴然如此相信她，直接问是不是别人看了她的作品，而不是怀疑是她抄袭了别人。
“我们几位评委商量了，决定先对Violet Song予以停赛处理，待这件事查清楚后，再对她进行考核。”
说是这么说，可在座的都清楚，自设计大赛开赛以来，就不曾有被停赛的还重返赛场。毕竟为了一个嫌疑抄袭的人大费周章，不值得。
许亦衡望了一眼台下气得不行的夏安，微微叹了口气。
“我愿用设计师生涯担保，Violet Song绝对没有抄袭。”许是注意到事情无法扭转，裴然突地站起，随即道，“我是Louis。”
瞬间，全场沸腾起来，无一不在议论着这位天才设计师，不远处摄像师的灯光疯狂闪烁着，甚至有记者欲上前提问。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这样与她作保。若是抄袭被彻底证实，你也要被退赛。”其中一位评委讶异道，Louis是珠宝设计界的红人，如此用设计师生涯为人担保，让他不禁有些可惜。
宋子舒愣在那里，直直望着裴然坚定的轮廓，眼底蒙上一层水雾，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以后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况且还有记者在这里，就更没有退路。
“不论她跟我是什么关系，她设计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绝无可能抄袭他人，我了解她的为人。”裴然这么说，是认定了自己在别人心里地位的不一般，此番话可以动摇评委的意愿。
宋子舒低着头，余光瞥到梁羽齐似笑非笑的脸庞，突地抬眸，见他的眼底目光流转，脊背不禁传来一阵凉意。
“既然这样，你觉得应当怎么处理？”许亦衡道。
“继续让她参赛，如果后来查明是抄袭，取消一切名次奖项，永远不得参加设计比赛；如果查明不是，让某些有心人当面跟她道歉，并且以后不可参加比赛。”裴然声音坚决，不容反驳。
“我同意。”待评委蹙眉思索时，梁羽齐突地冷不丁来一句，嘴角勾起的微笑还予人寒意。
最终评委席一致同意了裴然的提议，复赛照常进行。待比赛结束后，宋子舒还心不在焉的，觉得十分对不起裴然。
二人从小门出去，防止记者追来提问。
“别太担心，回学校试试能不能查到监控。”裴然拍拍她的肩膀。
“谁要这样对我？”宋子舒抬眸，心下多了安慰，好像有裴然在，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怕。
“不难猜，这人，你也认识。”
“难道是……”宋子舒与裴然四目相对，答案依然明了。
“可是我跟他无冤无仇啊。”裴然叹了口气，随即道：“怕是因为我。”
“这么说，他认为你会替我说话，若是日后抄袭被证实，你也会遭到攻击。”宋子舒瞳孔骤然睁大，喉咙哽咽着。
裴然点点头，同意了她的想法。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以此来陷害你，而是要换着法子？”
“容易被戳破。若是我被要求现场设计，抄袭这样的东西就不复存在了。况且这仅仅是初赛，提交日程前后并不能说明真相。但你不一样，你的设计没有打出名气，风格也没有很明显，别人不会相信你。”裴然双手握拳，目光担忧，他走近宋子舒，轻轻搂住了她，“对不起，让你遇上这样的事，都是因为我。”
宋子舒微微愣住，意识到他声音的颤抖，低声道：“不是你的错。是他手段恶劣。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害你？”
“因为我哥。”
“你哥？”
裴然微微移开身子，不远处夏安的声音传来：“子舒，裴然！”夏安火急火燎跑来，许亦衡跟在后面：“子舒，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亦衡，今天谢谢你。”
“小事。你该谢谢的是裴然，如果不是他，你真要被喷死在赛场。”
“是我对不起小猫。”裴然沉声道。
“谁要害你？”夏安直截了当。
“梁羽齐。”
“梁羽齐？Forever Beauty的总裁？他和你有什么仇怨啊。”许亦衡疑惑道。
2
几人行至咖啡厅，皆面色沉重。厅内设施复古，位于市中心，咖啡的浓香氤氲，似能将人心中的不快散去。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主办方会派人查这件事吗？”夏安道。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保守估计只会派几个人协助我们查。”许亦衡抿了口咖啡，稍有苦涩，但醇香四溢。
“若真被我们查个一二，梁羽齐怎么会善罢甘休？”宋子舒闷声道。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自己会掺和进这件事，所以早就找人背了黑锅。”裴然道。
“Jackson James?”宋子舒问。
“他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我看过他的资料，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要在短世间内盗走你的设计，不太可能。”许亦衡顿了顿，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所以，很有可能是熟悉你的人。”
“他们怎么知道子舒会有段时间不把设计放在身上？”夏安道。
“这件事并不是预谋，只是碰巧。没有抄袭还会有其他的，总之，必须提高警惕。”裴然蹙眉，转头望着宋子舒，思绪烦乱。
“既然能在提交日程做手脚，为什么还要在学校盗走？”夏安问。
“作品都有加密保护，轻易无法窥看。但如果找一些电脑高手，以梁羽齐的能力，并不难。可是日程只有三日，时间紧迫，有点没必要。这更加证明了这件事只是碰巧。所以找到盗走作品的人，就能洗刷冤屈了。”许亦衡随即抬眸望着裴然道，“你说梁羽齐针对你是因为你哥，到底怎么回事？”
“我哥在七年前过世了。因为抑郁症。”似乎感受到周围三人瞬间屏息凝神，他试图不让气氛那么压抑，“没事，我都想开了。我哥和梁羽齐生前是好友，当时他才二十，一个人到金史密斯留学，结识了梁羽齐。后来梁羽齐倒卖赝品和高仿，我哥劝他不要这样，会毁了一生，可是他不听。我哥实在没办法，就举报了梁羽齐。梁羽齐因此很憎恨他，从此形如陌路。我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他一直在做珠宝设计，因此小有名气，梁羽齐在那时也成立了Forever Beauty，他找到我哥，让他签去Forever Beauty。我哥很快就同意了，毕竟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梁羽齐。但签过去后不久，梁羽齐就开发布会说旗下设计师裴煜也就是我哥涉嫌抄袭，决定开除我哥。一时之间，我哥成为众矢之的，百口莫辩。”裴然语气平静，似乎仅仅只是回忆起一段陈年往事。
“梁羽齐在公众面前不顾收益大义灭亲，就算日后别人查出来他涉及赝品和高仿生意，他正义的形象已经早已深入人心，公众就会认为他改过自新了，这招真是一箭双雕。有他从中作梗，你哥就算想要现场设计洗白自己，也是无济于事。”宋子舒转头望着裴然，知道他并不如表面的平静。
“真是人面兽心。”许亦衡拳头敲在桌子上，引起微微震动。
“我哥扛不住压力，留了话给我和父亲之后，自杀了。”裴然记得他那时才十三，因为走不出来，他休学了一年，和父亲到处游览，把哥哥曾经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才得以平息一些。父亲让他不需要为哥哥报仇雪恨，把自己搭进去是哥哥最不希望看到的。
“梁羽齐怕你查这件事？”夏安握着许亦衡的手，让他平静一些。
“事实上，我根本不想和他掺和。将他绳之以法又能如何，我哥已经回不来了。就算还我哥清白，也只能被人记住最多几天，之后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件事。表面的惋惜并不值得。”裴然轻敲着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枯叶凋零，像是进行着壮烈的祭奠仪式。
裴煜，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