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江翰显然来者不善，一边说着一边把审核令亮了出来，看来是早有准备。
阿洛斯也知道总要有这么一天，虽然无眼帮人类联邦解决了不少麻烦，可无眼就是人类联邦最大的麻烦。
人类不可能一直放任一个不定时炸弹安插在帝都里，而且还是能毁天灭地的核弹，他们总会找到机会反击的。
比如现在。
可他们忘了，无眼从不是讲道理的事务所，阿洛斯也不是什么守法律己的好公民。
“抱歉，君将军，我要纠正您的一个小错误，这不是未经允许的，我允许了，而且很高兴大家能够出席，给足了我面子，太感谢大家了。”阿洛斯深鞠躬，言外之意就是人类联邦凭什么管我的事，我做事干嘛要问你们。
君江翰愣了愣，没想到阿洛斯居然会如此光明正大地蔑视人类联邦的法律。
“可您的事务所就开在人类帝都，宴会场所也是在人类的领地，您必须要遵守人类的法律和规……”君江翰压下怒气，冷声说道。
“如果我不呢？”阿洛斯蛮横地打断了君江翰的话，挑了挑眉毛，他完全没把君江翰放在眼里。
“说到底，我的无眼事务所也是违法机构哦，倒是你们没法让我关门，甚至不敢对我的人动手……这样的懦夫就不要过来恶心人了。”阿洛斯摊摊手，台下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
君江翰的脸都黑了，他忽然拍了拍手，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涌进了宴场，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台下的客人。
他们知道不可能伤到阿洛斯，但台下的人可都是人质。
“阿洛斯先生，希望你能明白，我现在是以军方的身份审问你！”君江翰震声说道，“你不光让这些异族进入人类帝都，甚至还包庇罪大恶极的犯人，梦魇族的杀人犯，还有……暗精灵族的漏网之鱼。”
君江翰眼珠子一转，瞪向苏子叶。
苏子叶的身体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这个灭了一整个种族的杀人凶手居然还在这里堂而皇之地称自己是……漏网之鱼！
难道在人类眼里，她的族人只是鱼那样的低等生物吗？
“哦吼。”南泽忽然笑了。
“太棒了。”连阴五灯都竖起了大拇指，“今天算是没白来，有好戏看了。”
赵无溪和忘川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
苏子叶迷茫地看向赵无溪，她不明白阴五灯所说的“好戏”是什么意思。
“南泽先生应当告诉过您，阿洛斯先生非常护短。”赵无溪淡淡地说道，看着君江翰的眸子里覆盖上一层悲哀。
君江翰是个好将军，但被那些政客利用了。
阿洛斯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看了世界上最滑稽的马戏表演，世间再无如此浮夸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君江翰有些怒不可遏。
“哈哈哈哈我这个最大的犯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居然去关心那些小犯人哈哈哈哈！”阿洛斯说完，有看向那些执枪的士兵，“还有……哈哈哈哈……你们拿着这种玩具，吓唬谁呢哈哈哈哈！”
阿洛斯刺耳的嘲笑声像是刀片一样刮过君江翰的灵魂，他从未经受过如此的侮辱。
他猛地从衣服下掏出枪，直指阿洛斯。
阿洛斯笑了很久才重新直起身子，戏谑地一挥手。
君江翰手中的枪的枪管忽然软了下去，在一瞬间化为滚烫的铁水滴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发出一阵呛鼻的烧焦气味。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君将军。”阿洛斯微微鞠躬，说得相当有诚意，但在他的笑声中，不管多么有诚意的话，听起来都像是嘲讽。
“想一想，快两千年了，看来人类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能安然无恙的在异族的包围下建国，也忘记了到底是谁出面，才给他们争取了一席之地。啊呀呀人类就是这样自私贪婪的生物，总会记住那些不好的记忆，别人的施舍总会忘记。”
阿洛斯自说自话，在台上伸了个懒腰，抚平了白色西装上的褶皱。
“看来，是时候给你们上一节历史课了。”阿洛斯的笑容忽然收敛，骇人的寒意在一瞬间灌满这个人满为患的宴场，数面足有一米厚的冰墙包裹住了整个宴场。
忘川的领域最多只能把温度降到零下四十度左右，可阿洛斯却在瞬间制造出了接近绝对零度的冰墙，完美地把领域锁定在了和墙面有着一线之隔的一米内。
即便如此，噬骨的寒意还是从领域中渗透出来，零下数百度的寒气让所有人的大脑都一阵剧痛，在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又被一股暖流笼罩。
而失去意识的，只有最接近寒冰的那些不知死活的士兵。
“两千年前，我能帮助你们人类建国，现在，我就能灭国。就算我不出手，你也看好了，掌管着黑白两道的赵家和阴家的家主都在这儿，我一句话，人类就会群龙无首；不到半个月，你们就会被你所蔑视的异族灭国。”
阿洛斯伸开胳膊，台下的异族们纷纷无声地笑了笑。
阿洛斯并不是平白无故地邀请他们，而是为了把这些话传达给所有的种族，告诉全世界，当人类联邦排斥无眼的那一刻，就可以进攻人类帝国了。
“但别紧张，君将军，这不是你的错，而是那些官员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说实话，我早就想给他们上一课了，老是把各种麻烦的委托甩给我，我也要休息的好吗？我觉得这次，就是一个好机会。”
“历史上的所有成功人士都有一个共同特性，那就是会抓住时机——虽然我现在就蛮成功的——现在，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在无眼事务所，人类的那一套不管用，我的地盘，只有我的人说的算。梦魇，是我机敏的组员，暗精灵，是我可爱的助理，赵家和阴家，都是我的好孩子。”
“想毁掉无眼？轻便，随时恭候——如果你们有这个实力的话。”
“最后，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也算是验证当代帝王算不算成功人士，能不能抓住时机——十二个小时内，亲自到无眼来，把特别许可证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否则，人类和灾难沼泽的边境就会出现一个缺口，而你的边境军……会给可怜的暗精灵陪葬。”
阿洛斯说完，南泽就递过去一杯金黄色的香槟，阿洛斯接过来，微笑着向面如死灰的君江翰举了举：“敬生命。”
除君江翰以外的异族们纷纷举起酒杯，参差不齐地回了一句“敬生命”。
能成为大亨的人，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在阿洛斯上场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他们很乐意无眼用得到他们，甚至巴不得能为阿洛斯做些什么。
阿洛斯掌握着这个世界上绝对无法违抗的暴力，得罪他没有任何好处。
恶魔的复仇，可是会把地狱带到这个本就满目疮痍的世界的。
“下面，请南泽先生为大家演奏一首《爱之梦》，大家掌声欢迎！”
阿洛斯像是一个儿童节目的主持人，率先鼓起掌来。
一台钢琴被几个壮汉抬到台侧，南泽歪头笑笑，看向苏子叶：“我很少弹钢琴了，为了破例一次吧。”
南泽缓步上台，调整座椅的高度后，优雅的坐下，略长的后摆垂下，唯一系上的扣子如同环抱的手，在南泽坐下的那一刻，宛如是李斯特再世。
所有人像是忘却了君江翰的存在，微笑着倾听着柔和的低音响起，饱满的音色如同情人倾诉着自己的感情，可在君江翰的耳中，却像是恶鬼的嘲讽。
他转过身，默默走出了宴场，却呆站在了冰墙之前。阿洛斯像是没注意到君江翰的行动，轻抿着香槟，满面微笑。
君江翰只能默默地把昏倒的士兵集中在一处，然后站在角落，等待宴会结束。
《爱之梦》一共有《崇高的爱》、《幸福的死》和《爱吧》三部分，分明不管是前部的柔情，中部的激情还是后部的明亮都宛如天籁，可君江翰只听出了“死”一个字。
从头到尾，都是阿洛斯的骗局，转为了人类联邦而开的骗局。
这势必会成为人类联邦的迎头痛击，人类两大帝国的帝王居然要给一个事务所的老板乖乖送去许可证……真是奇耻大辱！
可如果不照做的话，君江翰相信，阿洛斯所说的一切都会成真。
晚宴足足开了三个小时，而离十二小时的时限，只有不到九个小时。
君江翰叫了人把昏倒的士兵送到医院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子叶后来才知道，关于许可证的发言，是阿洛斯临时加上去的，他一开始只想告诉人类不要乱来，但因为君江翰侵犯了他可爱的助理，所以才想给狂妄自大的人类一个下马威。
这已经不只是下马威了，这是要把马头剁了，杀马儆人。
就算先不说这件事会对人类联邦的威信产生多大的影响，至少经过这件事，再也不会有人找苏子叶的事了。
回到阿洛斯的住处后，苏子叶只是简单地洗了澡，就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吃阿洛斯为她准备的夜宵。
君江翰又让她想起了爸爸妈妈，虽然不知道阿洛斯会不会帮自己复仇，但眼下，除了依靠阿洛斯，她什么都做不到。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床后穿好衣服，刚想出门洗衣服，就愣住了。
忘川像卫兵一样站在她的门外，站得笔直，雪白色的头发垂下，像是一条静止的瀑布，可再怎么令人心驰神往，都在那古板面庞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多余。
“你在……干嘛？”苏子叶揉了揉自己有些红肿的眼睛，她昨晚大哭了一场，眼睛到现在都是红的。
“执行侍从任务。”忘川冷声回答。
“阿洛斯让你站在这儿的？”苏子叶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这个傻姑娘总能让她哭笑不得。
“不，这是您昨天交给我的任务之一，另外南泽先生已经完善了我的语言系统，所以这一项任务也顺利完成了。”忘川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子叶挠了挠头，转头正好看见阿洛斯从走廊上走过，脚下轻飘飘的，像是没睡醒。
“早啊，二位姑娘……忘同学你怎么没穿我给你的制服？”阿洛斯看了看忘川从昨晚穿上就没脱下来的晚礼服，歪头问道。
“那是任务吗？”忘川反问。
阿洛斯的确给了她一套有些恶趣味的制服，上下衣都奇短无比，一定会暴露一些羞人的部位，虽然忘川没有什么羞耻观，但阿洛斯也没明确地让她穿上，于是她无视了。
“唔……不是，只是纯粹地想看看你穿上后的样子。”阿洛斯耸耸肩，看到一脸茫然的苏子叶，“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我想知道……”
“有事饭桌上说，该吃早饭了，今天有上好的松露哦，还有红茶，满月摘的红茶，原产地是气候最好的山上最好的树。”
阿洛斯挥挥手，径直领着苏子叶往楼下的餐厅走，苏子叶一咬牙，把一肚子问题憋了下去，忘川像是阴魂不散的幽灵似的跟在了苏子叶的身后。
餐桌旁，南泽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了，昨晚优雅的钢琴家气息像是被医用酒精洗了一样，身上又笼罩上那股类似于发霉的腐臭味……
苏子叶很想知道一夜之间，南泽是怎么让自己发霉的。
阿洛斯叉起一块培根：“苏同学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苏子叶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红茶，强迫自己冷静一些，别被这些疯子的思路带跑。
“首先，我想知道……”苏子叶严肃起来，开始提问。
“啊……忘川你可以坐在我旁边，或者哪里都行，桌子蛮大的。来尝尝阿洛斯特意为你准备的烤肠。”南泽忽然说。
苏子叶一愣，这才发现忘川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像是体育标兵一样雷打不动，收到了南泽的“指示”后才坐在餐桌旁，规矩地用叉子叉起烤肠，往嘴里塞去。
“忘川到底是机器人还是什么生物？”苏子叶惊呆了，她一直认为忘川就是一具不知变通的机器人，可机器人需要吃饭吗？不会短路吗？
阿洛斯看向南泽，虽然他能大概看出忘川的构造，但是南泽肯定比他知道的更多。南泽使用“析”解析过忘川的全身上下，只要材料足够，完全可以复制一个“忘川二号”出来。
“准确地说，忘川是一种全新的生物，虽然以正中线为界，右侧身体都是金属，但是绝大多是金属都是活金属，拥有细胞结构，也能进行新陈代谢……所以你完全能把忘川当成一个完整的生命，一个拥有金属性能的生命。”
南泽侃侃而谈，虽然每个词的含义苏子叶都懂，但组合到一起之后，就变成了天书一样的解说，让她想起了上学时做外语阅读时的绝望。
“简单而言，就是金属成精了。”阿洛斯精辟地解说道。
“懂了……”虽然苏子叶很不愿意承认，但阿洛斯扯淡一般的话语让她迅速理解了南泽的意思……这难道是自己快被疯子同化的前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