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赫连大人!小诺不知是怎么了,您快进来看看!”海世泽砰砰砰的拍着门呼喊,“快来救人!”
赫连将军冲进来,看见小诺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脸上大片大片的红斑骇人至极,一把抱起小诺往厢房跑去,海世泽紧跟其后。
“他,他忽然就这样了,赫连大人,我去找大夫!”小海说着拔腿就往府里大夫的院落跑去。
“快去!”赫连将军喊道,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辛苦你了小诺!“海世泽跑到拐角处猛的停下,转而向府里的马厩狂奔而去。
“小红,走,咱们去找小山!”海世泽牵了自己那匹精健的枣红色马儿,一跃而上。
不出小诺所料,风势渐弱,暴雨袭来。这雨点跟石子儿似的砸在身上脸上,拍的人生疼,湿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寒意入骨,怎么都暖不热。
一路狂奔,终是到了山脚下这小小院落。屋内灯火如豆。海世泽心急如焚的冲进去,吓了小山一大跳。
“小山,你还好吗?”海世泽嘴唇有些发抖,一路风雨交加,他已经冻透了,进了这郊区的山里,更是温度骤降。
“我挺好,你为何连夜而来,身上都湿透了。”
海世泽见屋里门和窗户都透着风,屋顶有几处漏雨,哗哗的漏着水,不过万幸,还留了一张小床没有被殃及,勉强可以休息。小山独坐一隅,淡青色的衣服在雨夜朦朦胧胧,轻轻的一阵阵咳嗽着。
“我来看看你,走得急,也没给你带好吃的,来,坐在床上,”海世泽摸摸被子,还好是干的,抖开来披在小山身上,“别着凉了,不然咳嗽要加重了!”
“你还说我,快把湿衣服脱下来,不然明天生病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这倒没错,海世泽只觉得寒意阵阵,就脱了长衫和长靴,坐在床沿。他身形匀称紧实,薄而不瘦,只是因为冷有些战栗。
“来,你也暖和暖和。”小山说着,给海世泽也披上被子。
海世泽只觉得暖意一点点靠近过来,也不禁往那边靠一靠,紧紧挨着小山,近距离看他的皮肤,近乎透明的白,嘴唇比一般人少一点血色,是淡淡的粉,小小的脸似乎总是挂着哀愁。这距离让他的心莫名的突突跳了起来,甚至,甚至身体都……。
海世泽忙转过脸去。
“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喝吧?”小山准备下床去,
“别!”海世泽一把捉住小山的手,他的手比自己的还要冰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难为情,可他很享受这个距离。
“我不渴,你好生歇着,今日可有自己煎药?”海世泽慌忙问着,手都忘了松开。
“今日的药,已经服了。你父母可有责怪你?”
“没有,我娘亲还给我备了一桌子的菜呢!”海世泽得意的炫耀。
娘亲,何时才能再见到娘亲?小山的心一沉,生怕他害怕的事情发生。
“阿嚏,阿嚏!”海世泽忍不住喷嚏连连。
“来,盖好,今晚只能将就一夜了。”小山说着躺了下去,海世泽也跟着躺在他的旁边,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纵使这破屋子漏风又漏雨,被窝里还是阵阵暖意。
“小山,你为何一个人出逃,你的家人呢?”海世泽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很想了解关于身边这人的一切。“不过,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说。”
“京郊慕府别院,琉芳苑,一夜之间慕家百余人被杀害,你可知晓此事?”小山淡淡的说,好似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慕大人私吞了西境的赈济,传言西境的蛮人气不过,趁着慕大人一家在远郊的琉芳苑消暑,没带多少护卫军,便动了杀心。”海世泽说道,这件事他听爹提起过,爹痛心疾首的大骂了五六遍糊涂!糊涂!糊涂至极!
“我便是慕家最小的儿子,慕翊山。”
“你就是慕府那软禁起来的生病的小少爷?”海世泽大为惊叹。
“可据说那少爷自幼生了怪病,容貌大变,面目可憎,还,还是个瘸腿的。”看着身边这如玉的人儿,海世泽无法想象这就是传言中的“怪物”慕小少爷。
“世人莫不以为如此,我确实自小被禁于慕府偏院。十八年前,他奉旨出巡江南,遇见我娘,一见倾心,两情相悦,很快有了我,娘就一路跟着他回京了。哪知他竟然是个始乱终弃的,我娘跟他回府来,无名无分,只当是个下人一般养着。在府里被大夫人和几位姨娘百般欺凌,待生下我干脆直接被软禁起来。”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小山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
“小山……”海世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伤痛的经历不是一两句安慰就可以抚平。只是手在被窝里,又触到了小山冰凉的手,于是靠过去小心握住他,“都过去了,别怕啊小山。”
“后来我终日囚于偏院,又患了咳疾,外面莫名纷纷传开我生了恶疾,满面生疮,浑身脓血,传说我娘粗陋不堪,容貌尽毁,只因我是慕家的血脉,才留我们娘俩在府里苟且过活。”
“没想到,一世英名,风流不羁的慕丞相,竟行如此不义之举!也怪不得他能侵吞西境几年的赈济,迫得西境的蛮人杀他全族!”海世泽是见过慕大人的,印象中,他风度翩翩,一派威严,刚正不阿的样子,没想竟是如此无耻之徒。
“不过这些年,我跟我娘生活的很好,我本就不喜欢与旁人交往过甚,也不喜官家子弟们的聚会和喧哗,如此一来,人们惧怕我的恶疾会传染,也不来扰我清净了。在偏院每日陪着娘做饭,喝茶,看书,画画,日子倒也清净。”如果可以,哪怕一生不出那院子,他也是乐意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得以活命下来。前阵子大夫人和几位姨娘,在家中憋闷,撺掇父亲去郊外小住,父亲经不住她们烦扰,便收拾了行装带了仆人随她们同去了。我和我娘,是从来没资格去别院消暑度假的。”
“正是因为如此,你和你娘才躲过一劫?”幸好幸好,海世泽一阵后怕。
“那些蛮人得了消息去了琉芳苑,亏得一个小厮机灵,快马跑回来给娘报信,说有人要灭了慕氏满门,此地已经不宜久留,我们才先一步抢了时间出逃。只是我娘坚持要跟我分头走,我逃至山野,不慎跌进了急流。至于娘,我至今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只说让我护好自己,待风波过去定会找我。只是现在,我们都成了罪臣……”
“我让我爹去言明圣上,留你和你娘一条活路,你们本也是无辜的!”海世泽此时冲动非常。
“不可,不可跟我扯上关系,我本就是苟活而已,万万不可因此得罪圣上,给你家族徒增祸端。”小山连忙阻止他。
“那就等这风波过去,我带你去找你娘,找到了你娘,你们就重新活过,反正这许多年,世人也未曾见过你俩的样子,要是你不说,打死我也不会将你跟那慕小公子联系在一起,到时要多快活有多快活,你说是不是小山!……小山?”
无人回应。海世泽朝旁边一看,小山已经沉沉睡去,脸偏向自己这一侧,颜色浅浅的睫毛轻轻垂下,均匀的呼吸声吹在他的颈间,痒痒的。
“睡吧,能睡的这样安稳也实属不易。”知道小山常常梦里都会惊醒,他把小山的手握在自己心口,也迷迷糊糊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