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森林、奥贝尔城、古老的茅屋……文森特面对这些情景,作画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他念念有词地说:“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这时候,德奥家里发生了几件事情。
约哈娜和儿子的健康情形都不太好,德奥的信上说:“因为在巴黎买不到新鲜牛奶,孩子生病了,实在麻烦透顶了。巴黎的牛奶品质不良,虽然勉强向邻居要了一些,但因处理欠佳,喝下肚后,胃肠时常患病。
“我的妻子整天忙着照顾孩子,劳累不堪。正如大哥所说,她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也是尽职的母亲。”
德奥自己也跟服务处的老板搞得不太融洽。
“老板近来对我不太客气,经常冷言冷语。他确实是一个小气的家伙,我打算辞职,自己经商。”
文森特得知这个消息后也很担忧。自己经常花费弟弟的钱,这样是否拖累了他的家庭呢?
“我该怎么办呢?我是没有用的人,即使活到四十岁,我的作品能卖得出去吗?不,还是少打这个主意。我简直无计可施,只有坐着发愁。”
1890年7月1日,文森特前往巴黎,孩子病得很厉害,德奥夫妇也因此而垂头丧气。
文森特表示要去高比尔商会,为弟弟的事好好跟那里的老板谈谈。但德奥却表示要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创一间画廊。
突然,文森特想起当年弟弟寄存在但琪叔叔家里的画,由于未能妥善保存而引起自己的极端不满,德奥便说将来要搬到较为宽敞的公寓去。
许多熟人又拥着来访,包括那位年轻美术评论家欧利埃等人,文森特虽也兴致勃勃,但同时又觉得厌倦起来,他认为巴黎的环境太嘈杂了,于是又回到奥贝尔,埋首于绘画。但他的心情却一直很沉重。
德奥弟:
你们的近况好转些了吧?约哈娜也跟我们一样,忧虑真是太多了,但毕竟你们已在世界上留下了种子。
我现在只有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力而为,对于健康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如果我的旧病复发,你们会原谅我吧?我对于这件事一直很担心。我最后会不会陷入疯狂状态呢?事前毫无预兆,实在奇怪得很。倘若再像上次一样,入院后每月150法郎的开销,能否得到你的谅解呢?
承蒙你们的好意,把你们的儿子取了我的名字,但愿他将来生活愉快。现在,我的情绪很坏,暂时搁笔。
文森特虽然还继续作画,但不安的情况愈来愈严重,似乎连手上的画笔都抓不牢了,他只好再去看卡雪医生,可惜医生不在家。文森特自言自语地说:“那个医生也靠不住。”
7月14日是巴黎的庆典节日,市公所挂着万国旗,村民们都聚集在广场上,文森特这时只忙着作画,奇怪街上怎么不见半个人影。
在奥贝尔的平原上空,大群的乌鸦呱呱地叫个不休,几乎把天空都掩盖,同时在麦田上空波浪似的飞翔。“真是讨厌的乌鸦!”文森特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神显得十分疲惫。
有一天,他在卡雪医生家里看到一幅没有画框的画,就忍不住说道:“这幅杰作没有框架,实在可惜!”
医生回答说:“对,应该赶快买一个画框。”
但第二次来时,他看见那幅画仍然没有装上画框,文森特不禁大发雷霆。
他突然把手伸进口袋,口袋里有把手枪,这是两三天前,他特地向房东借来要射杀乌鸦用的。
卡雪站起身怒目瞪着他,相持数秒后,文森特低着头走了出去。
这几天,文森特一直在不安的情绪下度日。
文森特带着一块一公尺见方的画布,爬到乌鸦蔽天的那块麦田的山丘上面去。
只见成群的乌鸦飞来飞去,他凝望着前面的麦田,但却不见农夫来收割成熟的麦子。
命运剧变的日子终于来到。
1890年7月27日炎热的下午,适逢星期天,奥贝尔的街上静悄悄的,行人很少。
文森特爬到山丘的中途时,一位农夫从旁边经过,文森特口里自言自语地说:“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是无可奈何!”
文森特继续向前走去,太阳已西沉,奥贝尔城近在眼前。
文森特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心脏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但是没有击中要害。
文森特倒在地上,一会儿,他又爬了起来,衬衫上沾满血迹,他匆匆走回宿舍去。
穿过大门口时,房东向他喊道:“梵.高先生,饭菜给你准备好啦。”
但是,文森特没有回答,摇摇晃晃地走入自己的房间,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房东看到画家没有下楼吃饭,就上楼去敲门,却听见有呻吟的声音,打开房门一看,只见文森特面向墙壁,脸色苍白,胸膛上都是鲜血。
“我想自杀,可惜没有命中……”
房东吓了一跳,赶紧把当地的医生请来。医生赶来后,仔细为他检查了伤口。
“请卡雪医生来吧。”文森特哀求道。
晚上9点,卡雪同儿子一起赶来了。卡雪借着烛光检查伤口,认为虽然不会马上致命,但也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我要通知你的弟弟,请你把他在巴黎的地址告诉我。”
“不行,我不能再麻烦德奥。”文森特拒绝了。
一会儿,文森特哀求着要抽一根烟,经医生允许后,他就高兴地抽起来。
星期一早晨,德奥匆匆赶到奥贝尔,是卡雪医生拜托了一位画家亲自到巴黎去通知德奥的。
当德奥走近床边看见大哥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德奥弟,我很痛苦。”文森特说。
“可怜的大哥!”德奥哀声痛哭着。
“不要哭,德奥,我这样做完全是为大家的幸福着想。”文森特沉静地说道。
兄弟俩一直用荷兰话交谈。
7月28日,文森特没有痛苦的感觉。他把香烟放在一边,忽然用荷兰话问德奥:“医生怎么说?”
德奥只好把卡雪医生的话照实说出来,然后竭力安慰大哥:“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不行,就算活着,也是无穷的痛苦!”文森特摇头拒绝。
入夜后,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我还是想死的。”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
1890年7月29日凌晨1点30分,文森特.威廉.梵.高静静地与世长辞了。
亲爱的弟弟:
我把全部生命都托付给绘画了。只要生命都浸润在绘画的创作里,我就别无所求了。
这是德奥从文森特的房间里发现的,也是他给弟弟的最后一封信。这表示他的生命已为绘画而燃烧殆尽,他仅仅三十七岁的一生就此结束了。
梵.高去世后,德奥因失去兄长而日日夜夜悲痛,不幸染上了传染病。在那以后他很快住进了疗养院。1891年初,德奥的身体垮了,他本不坚强的意志在遭受了最后的打击后崩溃了,陷入了昏迷,没过几天就死去了,被葬在乌得勒支。有人说德奥就是为了成就梵.高而生的,为梵.高的人生更添了一层传奇的色彩。
作为德奥的妻子,约哈娜同样给予了梵.高无私的支持直至最后几年。她的信任不仅是在生活上支持梵.高,还让梵.高的作品得以流芳百世。在德奥去世后,她不知疲倦地为梵.高收集并保存他的作品。此外,约哈娜还整理保留了文森特与德奥之间的所有信件。梵.高死后,他的作品开始被高价收集,但约哈娜仍不遗余力地将作品留在自己身边,没有分散地卖给世界上的私人经销商。终于在她的多次奔走努力下,1905年阿姆斯特丹国家美术馆举办了梵.高画展。1962年在阿姆斯特丹建起了梵.高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