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
黔边小景,同沈从文先生所述般,悲伤凄凉,这,正衬了那般末日前的悲凉,但也仅仅只是衬着,若真是末日,黔小景便成了天堂。
陈泽载的车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他和车上的每一位都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除了陈泽外,车内的每一个人都是来换取那所谓的团聚的。
夏季,是多雨的季节,或是因为连夜的大雨浇灌,空气变得沉重起来,夹杂着高海拔给陈泽带来的不适感,他煎熬着坐在车子的一角。时不时像是要呕出来一样。“看看这野景吧。”陈泽心想。
他望向远处的农田,恰看到一个农民正着急忙慌的拯救着那被雨水冲倒的秧苗。大自然在赋予生灵的同时也布下层层劫难,激励着它们思考着,努力着,顾虑着。令陈泽不解的是,“一个个弱小的生命在某些巨大的灾难面前,根本无力回天,就像这一缕缕被大水冲倒的秧苗,那微弱的身躯,怎抵挡的住那滔滔的水,如此,雨水则无情的将这一生命摧毁。自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一支向阳的枝拂过车窗,清晨的露珠淋淋的溅上玻璃,这一切都这么美!陈泽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在过往的生活中这么美丽的世界却总是想着痛苦,现在痛苦的世界来了,又到哪去寻找那美丽呢?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多么情愿同那挽救生命的农民一样过那“依山傍水房树边,行也安然,住也安然。”的生活。
但是!
那着急的农民,那向阳的枝,那归居田园的人,那一个个幸福的家......却都并不知道末日的到来。
即使弱小,即使无法抵抗,但他们每个人都有知情的权力。
在出发的前一晚上陈泽和黄熙思索了几种将事实公之于众的方法,但在政府机关的严格监察下,每个计划的可行性显然都并不高。陈泽计划一到达目的地就开始收集证据。至于那封邀请函,他们看了一眼之后就被那位神秘的男子所带走了。他只能从头开始了。
说到黄熙,此时,他正乘机飞往世界屋脊的边缘,将在那里进行实地勘察,检测横断山脉的地表活动状况和运动趋势。
由于两地相隔不远,黄熙与陈泽商定只要不管有没有时间,每隔两到三周他就会来找陈泽,与他一起商讨行动,陈泽的工作岗位戒备森严,长时间离开立马会被发现。黄熙的工作虽说长时间在外走动,但离开的时间一旦长了,落得的后果也会是一个下场。但在这节骨眼上,他们顾不了这么多,因为在这背后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们。
他们知道,他们正在干一件天大的事,对他们两个普通人而言的天大的事。但从陈泽下定决心后,便不再畏惧那些乱七八糟的后果。“清者自清”只要他自己无怨无悔就行了。
陈泽感到身体不再颤动,抬起头一看,车已经停了。陈泽下意识的立马低头看去,眼前的一切,令他尊敬和震撼。
在他们下方的,是曾经世界第四大,观测范围最远的射电望远镜”FAST”
500米口径球面的它,接受面积相当于30个足球场的面积叠加起来。远处看,像一口正立着的大锅。
陈泽拖着因高海拔而颤抖的腿,一点点的挪步向前。他的偶像南仁东先生尽毕生之力主持建筑了这个能接受到137亿光年以外的电磁信号的巨大望远镜。
初来乍到的人们跑到盆地的边缘,看着眼前,想着星空,看着天空,想着未来的生活,看着未来生活的地方想着曾经幻想的生活......这就是末日到来前他们工作的地方,这就是他们留下人间最后念想的地方。这群人中,有着工作经验不丰富但曾因发现某个天体间的运作规律而一跃成名的人;有着资历深远的老一辈天文工作者。他们互相间只是略知一二,或从不认识,最大年龄差30多岁,但灾难到来前的剩下的日子,他们竟成了家人。
“啊!~~”不知是哪一位年轻人的呐喊冲了出来,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啊!~~”立马便出现了随声附和的人
“啊!~~啊!~~啊!~~”一瞬间站在崖边的所有人,不分老小,抛开年龄的束缚,个个都呐喊起来。
一声声呐喊经四周群山的反弹响彻这个盆地,传到陈泽心中。一声声呐喊发自人们内心,一声声呐喊发自绝望却充满希望。在陈泽的耳中,反复荡着他的耳膜。甩掉悲伤吧,甩掉末日吧,甩掉分别吧,甩掉这烦人的一切。”
陈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啊!~~去死吧末日!啊!~~”
“啊!~~越来越多的人呐喊起来。”
当我们因将要失去一切而沮丧时,不如想想我们还拥有着的。别无选择了,只能挣扎了,挣扎吧!尽己所能的挣扎!
“哈哈~哈哈~”陈泽大笑起来,所有人都大笑起来。这是陈泽自知道末日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的笑着。这是这位寡言少语的人第一次如此大声的发出声音,第一次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声音,第一次从心中发出的声音。”
在困难面前,在生离死别面前,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来面貌,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正潜力,没有谁是天生平凡的,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一个非凡的存在。重要的不是是否平凡,而是是否想要变得不凡。
末日前,这里,一群灾难面前的人们站在盆地的边缘,看着南老先生给他们留下的这巨大的,清晰的眼睛,做好了拼死挣扎的准备。
那一声声呐喊复合在一起,消失了......亦或是超出了人耳所能听到的极限,急速震荡着,渐行渐远,将希望传遍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