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倾彦好笑的看着一路小跑的女人,眼神却突然一紧,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月淼烟心头一颤。莫非,他发现了?看着若无其事远去的皇帝,悬起的心缓缓落下。飞身离开藏身的烟柳,心里的疑惑却愈加牵扯。
那个醉儿,果真是如此单纯?
“圣旨到!”刚溜回醉心阁,就听见太监尖声尖气的嗓音。
“奉天承运……”大公公拖着尖细的嗓子,读的抑扬顿挫,“特封水氏冰醉为妃,号滟,赐住潋滟宫。”
水冰儿拍拍小胸脯,松了口气。刚才还以为偷溜被发现要降罪呢,却原来是虚惊一场。前面的一概没听清,只知道自己要有一个大大的宫殿住了,像冰凝宫那样吗?
乐呵呵的接旨谢恩。难不成,今年撞大运?
大公公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不由嘀咕,也不美啊,瞧那碍眼的胎记,皇上怎生会看上这样的人?还一幅傻乎乎的样子。
待瞧清楚眼前人儿美眸含笑的样子。忽然明白了。
是了,当年的冰妃,不就生的一幅倾国倾城的貌,而令皇上着迷的,却是那清透绝美的水眸。这些年来,原来皇上未曾忘记。可惜啊可惜,那样的一个人,还有那孩子……往事如烟。
心里暗叹,脸上却一幅谄媚的笑容。在这宫里住多年,猴儿都成了精。
只顾着高兴,等到发现眼前的太监还一脸媚笑的站在眼前,豁然明白,人家在等赏呢。连忙吩咐墨儿拿几锭银子过来。幸亏,进宫前还跟着紫怜攒了个小金库。
大公公眉开眼笑的离开了醉心阁。这个主子,还是懂些规矩的。
“主子,您脸上这是怎么啦?”墨儿忧心的看着兀自傻笑的水冰儿,一忽不见,这俊俏的小脸怎的成了这样一幅模样?
水冰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卸妆,滴溜溜的眼珠瞅了瞅管事姑姑没在,赶紧一溜烟钻进了内室。
墨儿紧跟其后,待看到水冰儿洗干净的脸蛋,心下释然。原来如此,醉儿肯定是溜出去了,害自己还担心她那畏男症好了却落下毁容的病根呢。
“主子!”墨儿咬着牙齿,忿忿的说道,“亏我还担心你。这皇宫可不比醉春楼。一不小心可是掉脑袋的罪过。”水妈妈教导出来的丫鬟,果真不同于市井女子,对这深宫,竟也略知一二。
“墨儿,墨儿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水冰儿可怜兮兮的表情,学着红楼梦里贾宝玉的样子哀求着墨儿,心里却暗自乐着。
墨儿无奈的看着水冰儿。最受不了她这幅样子,别说男人,自己是个女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意。罢了罢了,既然入了这深宫,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好歹也得打起万分小心,护的周全。
清源国规矩,凡新封妃子,三日后侍寝。
水冰儿斜依在软榻,看着这新搬进的宫殿。金碧辉煌的殿宇前,一片翠波荡漾,正是烟波湖,遥遥相对的,便是那冰凝宫。不知道那冰凝宫是否也与这潋滟宫一样呢?
心思不由飞到了湖的对面。这是怎么了,老想那冰凝宫做什么?想起了三日后的侍寝,水冰儿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不知道,那个皇帝,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嘴角绽放出一抹精灵的笑容,映的美艳的脸庞光彩夺目。我要争宠,我水冰儿要做宠妃。古往今来,这后宫的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既然不能低调,那就高调。做清源第一宠妃!
正进来的纸儿正看见水冰儿的一脸奸笑。好奇的思量着,这主子,都搬进潋滟宫一天了,怎么还没乐够啊?
水冰儿看见进来的丫鬟,连忙换上一幅风淡云清,含蓄明快的微笑。待看清是纸儿不是墨儿的时候,又恢复了慵懒随意的样子。四个丫头里,就纸儿没心机,若是墨儿来了,肯定又会唠叨个没完没了。
“纸儿,什么事啊?”水冰儿悠然开口,青葱玉手支着粉腮,流转的眼波看向那鱼纹般的烟波湖。
“刚才太后遣人送话,说是近日下边进贡了些鲜果,邀主子过去尝鲜。”纸儿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这怪异的主子一个不情愿不肯去。不过,想必主子还没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吧。但是,主子犯迷糊的时候例外。这主子的行事,有时候简直就不像咱们清源国的人。当然,这话,纸儿只敢在心里想想,胆小的她,可没那个勇气说出来。
“嗯,好的。”正看着烟波湖出神的水冰儿没有细想太后的用意。反正,有鲜果吃啦!
“主子,这见了太后,可不能乱说话。所有的规矩,管事姑姑也都教了……”去寿宁宫的路上,墨儿的一张小嘴就没有停过。虽然知道主子侍寝后管事姑姑就不再来了,故这几日把规矩教的仔细,但主子这性子和这张嘴,任是神人也不得不担心。
水冰儿嘴巴撇撇,只顾得看这一路美不胜收的风景。他日得了空闲,定要把这皇宫每一处瞧个仔细。心里思量着,不知不觉到了寿宁宫。
“这位是滟妃娘娘吧?主子这边请。”早有宫女迎上前来,引领水冰儿进的寿宁宫。
待踏入正殿,才知道太后请的不只她一个,矮榻上早坐了各宫的美人。在宫女的指引下,水冰儿坐在了一个不远不进的位子上。
四下打量,这太后的宫殿,虽然大气,但倒也不奢靡,各色用具只觉得清雅精致宜人,想必太后也是个雅人。天下无双的美人,加清雅韵致的气质,难怪能得先皇宠爱。
再瞧本朝妃子,也都是貌美如花,各得千秋。看这殿里坐了大半,那些品级不够的还不知多少,这皇帝必定是个风流皇帝。
水冰儿心中千回百转,却不知众人已把她来回打量。殿中竟悄然静了下来。这样绝色的美人,绕是一颦一笑都风流无限,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都似乎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宛若有香气缭绕,就像一株空谷幽兰,却比兰花美艳。
白净纤握着茶盏的玉手一紧,茶水险些洒落。她明白了,为何皇上会从青楼纳进女子,未曾宠幸便已封妃。纵是自己苦挣,不甘,又奈何?脸上一抹妒色,眸光黯淡。怕只怕,她也是可怜的吧?艳丽的脸庞闪过一丝阴晦。
“太后驾到!”未见其人,已有太监拖着尖细的嗓音喊道。
珠帘卷起处,悠悠踱出。但见她步伐摇曳,顾盼生姿,明眸皓齿,岁月在她的脸上,似乎只留下风韵与高贵,四十左右的妇人,却宛若二十出头的姑娘。果真是风华绝代。
“呀,我这寿宁宫,今日竟如此安静,莫非都倦了我这老妇人了吗?”太后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行礼,嘴里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却是温和的笑意,举手投足都是雍容华贵。
“姑母,瞧您说的。”靠前的矮榻上响起一个清脆的女音,娇娇沥沥仿佛出谷黄莺,“各位姐姐喜欢您还来不及,只怕您不想见音儿呢。”
水冰儿闻声望去,见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着鲜艳的衣衫,似飞舞的蝴蝶般灵动。这个,想必就是管事姑姑曾说的太后的侄女,灵妃文音吧。
“那音儿说,为何大家今日这般安静呢?”太后看向文音,脸上依旧是和蔼的笑容,语气里满是宠溺。
“姑母,您看,今日里可来了一个真真的美人,硬是把姐妹们都比了下去。”玉手指处,落向水冰儿。
太后随之望去,蓦然一惊。难怪如此。
“玉妃到!”太后正欲发话,突被门口传来的唱和打断。正殿走进一个柔美的身姿,娉娉袅袅,如若柳扶风,真真是一个连风都不忍相碰的玉人儿。
玉涵歆盈盈一福,娇美无限,“给母后请安,儿臣来迟,还请母后赎罪。”语气清淡,整个人似乎都飘渺如烟。
太后目光流转处,似乎微有不快,但也没有发作,“免了,玉妃坐吧。刚才音儿正说着绝世的美人,玉妃瞧瞧可把这整个后宫比了下去。”
眼波微抬,眸光落及处却是天崩地裂般的震撼,“姐姐!”玉涵歆失声出口。
“玉妃莫要看错,那是新进宫的滟妃。”太后温文一笑,眼睛里却是意味无穷,“净妃也来瞧瞧,这滟妃可是像极了……”剩下的只余下恍若虚无的口型,白净纤却是看的分明。
只微微一笑,白净纤没有说话。难得今天能有这么好的涵养。
文音瞧得奇怪,却也不便相问。这宫里大多是新人,也都心头纳闷。只是,这宫里的事,多少是要烂进肚里也不能说的,说出来,便是天塌地陷。
玉涵歆轻身落座,已无刚才的失态,恢复了那份淡定。
众花深处,玉涵歆微微扫向水冰儿的眸光却落进了一个人的眼睛。沐初尘清啜一口香茶,暗自思量:这滟妃,莫非……心弦微动。
水冰儿莫名其妙的看着众人。不是说吃鲜果吗?难不成是婆媳会,还是婆婆领着媳妇们来参观儿子的小妾,感觉怪怪的。自己怎么就像动物园的猴子,被人看来看去。唉,美女就是麻烦。无奈的叹口气,郁闷的翻个白眼。
文音看见了,朝她眨眨眼,水冰儿也眨眨眼,还不忘摊摊手,耸耸肩。
文音险些喷笑,硬是忍住了。幸亏,新鲜的瓜果总算上来了。
坐了半晌,肚子早抗议了。哪管什么太后妃子在场,只管吃它个高兴。左右手开弓,恨不得眼前的是只烤全羊。管事姑姑教的规矩,是飞到了九霄云外。
众人见太后还没开口水冰儿已吃的不顾形象,心里暗暗鄙视:到底是青楼出的,生得再美,也不过是绣花枕头,上不得台面。
太后却笑的释然。她,怎会是她,只不过是个没有心机的黄毛丫头罢了。还真是高看了她。
玉涵歆暗暗失神,突然瞥见那凝脂嫩藕般玉腕上乍露的一汪青翠。是花了眼吧?
大殿里众人各怀心思,只有水冰儿一人吃的高兴,还不忘偷偷塞几个果子在宽大的水袖中。
“笔儿,纸儿,墨儿,砚儿。给,来尝尝,好吃的很。”回到潋滟宫,水冰儿连忙招呼众人来吃果子,想想那鲜美的味道,嘴里就口水直流。
“主子,您还有心思吃。”墨儿皱着眉头,焦虑的开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寿宁宫里气氛不寻常,透着一股子怪异,而这来源恰是围绕着水冰儿。
“不吃白吃。墨儿给你。”嘴里啃着果子,一手还递一个给墨儿。这样的果子,在这个时令可是不易吃到的。
唉。墨儿有一种挫败的无力感。这主子,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这迷糊起来怎么又这么迷糊呢?
恨恨的抓过果子,狠狠咬上几口。她墨儿,怎么这么倒霉呢,以后有的心担了。
水冰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就对了,有的吃就吃啦。”完全没有醒悟的样子。
“就是,就是,墨儿快吃。好好吃的。”纸儿娇俏的小脸写满了满足。
败给她们了。跟着这样的主子,连纸儿都变笨了。墨儿回给她们一个哀怨的表情。
“墨儿,不要这样吗。女人发愁,很容易长皱纹的。你应该多吃一些,尤其你的胸……”说起养颜,水冰儿滔滔不绝。
墨儿气闷的捂住耳朵。又来了,又来了,又是什么木瓜丰胸,红枣补血之类的。真不知道主子从哪学来的,说起来都不害羞。
“啊,墨儿,今天还真有些奇怪。”水冰儿柳眉轻蹙,后知后觉的说道,“那个文音,就是灵妃,竟然冲我眨眼睛哎,好可爱,我喜欢她。”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墨儿彻底无语。还以为主子终于开窍了,没想到说的竟然是这个。在这宫里,哪能随便喜欢人,又有哪一个是可以信任的。殊不知道,今天你真心相待的人,明天,就可能是将你送入万劫不复的人。
无语问苍天。
“那个,墨儿,有没有铁丝啊?”水冰儿吃的高兴,头都没抬的问道。
墨儿一张小脸吓得苍白,四下里连忙看看,还好,没有别人,“我的主子哎,您没事要铁物作什么?不知道咱清源国私授铁器按律当斩。”墨儿的语气尚自惊魂未定。虽然不知铁丝没何物,但总带了个铁字。这清源国的铁物兵器向来是在尚兵司,而现在掌管尚兵司的就是那神秘无踪的定朝将军。
水冰儿无所谓的看看墨儿,眼波流转。就知道问她也没用,还吓成这样。算了,还是自己来找吧。
墨儿看水冰儿一幅不甘心的表情,急急的说道,“主子,您可千万别惹祸,这铁物万万动不得。再说了,您要那东西作什么。”真搞不懂主子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要行刺皇上?!墨儿脸色愈加苍白,险些喊出声来。
“好墨儿,放心啦,我只是随便问问。绝对不会——”纤手轻抬,横在玉颈前摆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墨儿,胆子小倒也罢了,偏偏心思又转的多。
墨儿悬着的一颗心隐隐落下,但是却像落在了悬崖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这精灵古怪的主子会惹出什么祸端。
夜黑,风高,月斜,影疏。
是个做贼的好日子。水冰儿直直的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竖起耳朵,墨儿她们大概早睡下了。白日里告诉她们晚上不必守夜,各自回房休息,笔墨纸砚竟然感动的泪眼汪汪,害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是个十足的恶人般。
今天是最后一晚,再不行动就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随随便便将头发挽起,只拿柔纱扎起。衣服,算了,就这吧,免得吵醒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