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丰最西边,法号“慧圆”的和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喝了一口酒水,突然感觉胸口一闷,便开始疯狂咳血。
待得吐的面红耳赤之后,又一手婉转不停,开始施法,将洒落地上的血酒变为粒粒晶莹剔透的酒珠悬于眼帘之前,然后张嘴吞了下去。
“别浪费了和尚我的酒水,这东西比灵丹妙药还要好啊,哈哈哈哈哈。”
突然,有一碧绿飞剑自九洲大陆更西方的战国处呼啸而来,慧圆和尚眯眼轻骂道;“这畜生,到底影响了几处人间大势!”
九洲大陆共有五处镇仙楼。其中,大丰王朝南北各有一座,西方战国也有一座墨家镇仙楼。由于大丰王朝地域早已统一,故南北两座镇仙楼如今大体上可以看成一座,负责镇守大丰王朝,而西方战国那座墨家镇仙楼便是专管战国人间事。
所以慧圆和尚吃了两剑,便代表干扰了两处不同的人间事,而且代价极大。若不是只求以己九成伤换它一处痛的亏本买卖,恐怕现在和尚就不是只落得个痴傻结果了。
疯癫和尚真疯癫,步履蹒跚走向大丰更西方,口中含糊不清地唱起了一首歌谣,着实可怜。
......
......
岂可人无得运时——急什么,世事如同棋一局——算什么;
人世难逢开口笑——苦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巧什么;
补破遮寒暖即休——摆什么,虚言折尽平生福——谎什么;
食过三寸成何物——馋什么,是非到底见分明——辩什么;
死后一文带不去——悭什么,谁能保得常无事——诮什么;
......
......
这天一大早,黎梓琴便收拾起来了。
如今秀秀已经不再和黎梓琴同睡一室,以前是怕公子丢了自己,现在不怕了。
前几天十四先生看见西方那道佛光,便持剑去西境问仙了,临走之时,还拿走了那把“霓虹”。
只是黎梓琴早已挥剑六千次,十四先生也已点头认可了黎梓琴这些天的努力,所以没有“霓虹”在手上的感觉,是轻松多了。
黎梓琴走在去官寺的街上,挥了挥没有重剑在手的手臂,仔细思考着父亲昨夜扔给自己的一个问题。
“修身治国,好在何处?”
今天是去往长衣山狩猎的日子,好些个公子小姐提前便约好了在城门口相见,所以也有很多喜欢凑热闹的百姓们,一大早就在城内各处酒楼吃茶坐着了,就等着那些平日里瞧不见的贵府小姐们出来呢!
城门口一处简陋酒肆中,有一个勤快汉子在给客人们端茶送水,对着这些大金主们就一个劲儿傻笑,估摸着是期盼着等会儿能从这些个见了姑娘便财大气粗的汉子们手里接过一些打赏礼钱。
汉子是前几天来这京城的,当时入了城门,抱着酒肆老板大腿就是一阵鬼哭狼嚎,口中的意思就是,自己是个吃了灾的下贱百姓,如今就期盼者老板善人能赏口饭吃。
然后那被哭得头都晕了的老人,便收下了这个腿脚还算麻利的可怜人。
沿着酒肆门口一条大街往城内走,便是那内廷司王大人的府邸了。
一大早便有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从后门溜了出来,悄悄前往此处城门。
而那名为丝琴的丫鬟,在收下了心上人的临别礼物后,便假装自家大小姐坐进了出府的马车中。
马车里面,还坐着一个活蹦乱跳的二小姐,此刻扯着丝琴的衣袖,问她要那自己手中的可爱物件儿玩。
没办法,小姐就烦闻人大武那公子。果不其然,闻人大武天还没亮就带着闻人小武跑到了府门外候着,也不喊话,就是乖乖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王府后门外的一条小街上,木笙好奇问着自家小姐。
“小姐,前短时间奴婢又见过黎浩然大人一面,是刚从城内东面儿回来。木笙就纳了闷了,你说浩然公子年纪轻轻,怎么就白了头发了呢?”
王思若感慨道:“此事我倒是听爹爹谈起过。说是那黎浩然,前几年碰上了些事儿,便熬白了。”
“啊!浩然公子也太苦了吧。”
王思若此刻回过神来了,气笑道:“好啊,木笙。前几天还说,要永远服侍小姐我,现在就打起了浩然公子的主意。你这是要造反啊,咋滴,想让梓琴哥哥唤你一声‘嫂子’?”
木笙听了自家小姐的话,连忙解释道:“不是啦,小姐,您可真真会说笑。我与浩然公子,门不当户不对的,咋个可能嘛。”
“嗯?不是不喜欢这三个字?”
木笙害羞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家万户如火发。
一路小打小闹的主仆二人,莫名其妙地就碰上了刚出官寺衙门的黎梓琴和秀秀姑娘。
黎梓琴笑着说道:“思若妹妹没跟着闻人大武一起走?早上我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他火急火燎地赶往王府,都没和我打个招呼。”
王思若咬了咬嘴唇,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跟他走?
你黎梓琴就这么想让我跟他一起走,还是说,就这么怕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吗?
这个书呆子,真是气。
黎梓琴见王思若半天没言语,估摸着是自己说错了话,便又转移了话题。
“思若妹妹穿这身男装还是挺英气的,王叔叔也没有说你这身装束不方便吗?我看着女子穿男子衣服,总觉得不合适呢。”
王思若原本听着黎梓琴夸自己英气,气便消了的,只是后面被补上一刀后,便又来了几分气,语气不善地说道;“我爹一大早就说要去大殿上面吵架,没有看见我这身装扮。倒是你,黎梓琴,你也不怕秀秀姑娘穿一身男装把自己勒死吗?”
因为今日要骑马的缘故,秀秀也是穿了一身白衣,这样会比较方便。
此刻祸从天上来,秀秀也是一脸无辜。
你堂堂王家大小姐,出行皆用马车,跟我一个下人比什么。
黎梓琴恍然,今日朝会,除了需得去长衣山的公子们不用早朝以外,其他银照城内大小京官都是需要去的。父亲昨夜也跟自己提过此事,说是要提大中小三改的事。
大改嘛,就是提提那“废三公,立七部”的事儿,此事是绝对不成的,只是提一嘴,给后面的事做做铺垫。
中改,便是说那“盐铁令”的事了。父亲说此事由杨大人提出,拦阻不会太大,反而是最后一改反倒有些难度。
最后的小改,便是将太学府的恩科设为“甲乙”两考,甲考出郎官,乙考可得吏。有了前面两改铺势,第三改的问题应是不大,只是会难在名额数量上而已。这就需要父亲和南郭叔叔他们好好跟朝中百官讲讲道理了。
确实都是一些黎梓琴暂时还插不上手的事儿。
等到场中又有一声冷哼响起,黎梓琴才回过神来。
思若妹妹和这秀秀姑娘就像冤家一样,死活不对付,自己倒也习惯了。
黎梓琴尴尬一笑,也修起了佛门闭口禅,只是领着众人往城门走去。
反正说啥好像都是错,不如不开口,反倒落个清静。
待得一行四人凑近城门,便又一飞骑奔驰而来,不是那闻人大武又是谁。
只见那闻人大武冷视了一眼黎梓琴,便又立马翻身下马,笑嘻嘻地迎向王思若,在那儿使劲寒暄,生怕谁不知道自己今天早上护送王府二小姐王雅静时的一路奔劳。
城门附近的一简陋酒肆中突然蹿出一汉子,等到近了黎梓琴身边,便开始媚笑。
“公子爷要进来喝口酒水吗?刚才城门口的公子爷们都进来小酌了一口呢,本店的酒水是还行的,公子爷。”
旁边的酒肆老爷连忙过来把这不懂事的乡巴佬拉了回去。
你这傻子,大人们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屁民能够猜度的,其他公子爷们心情好便来我们这儿赏个脸,你现在硬去凑个脸熟是做什么,嫌命长啊。
黎梓琴看见这一幕,也只是笑着说道:“不喝了,我还要赶路呢。”
城门口,一众公子爷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黎梓琴架子可比太子爷大,竟是慢悠悠走路过来的,气死个人。
殷太子气度极好,此刻也是骑马到了黎梓琴身边,没有下马,就只是笑着催他一起赶路,不然去晚了时辰,就打不了好货了。
黎梓琴歉意一笑,便伙同大家一起去往三十里外的长衣山了。
长衣山是皇家猎场,自设猎以来便圈山封山了,山中跑的都是山味儿极足的各种野味。
长衣山附近有一湖泊,名为东明湖,不在御用猎场地界内,因为湖泊水域较足,而且盛产荒诞怪事,所以在其周围的山民们也是极少极少。
清澈秋日,到了下午时分,便暖和得不行。
一行数十人到了猎场后,便各自去换一身合适装束,好轻装上阵挽那大弓,骑那烈马。
有两个古灵精怪的小孩子正在场中逗玩,一人叫闻人小武,一人便是那王雅静了。
王雅静年芳四岁,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空阔地方,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句。
“好大的猎场啊!”
闻人小武眉眼一醒,来了兴致。
“那是,我们大丰的猎场就属此地最猛了。我爹爹当年还在这里得过陛下的夸奖呢。”
“哇,好厉害。”
看见王雅静一脸羡慕的样子,闻人小武眼神里都充满了光彩,连忙补道:“那是,我爹爹不仅弓马骑射厉害,打仗也厉害着呢。有人还给他做过一首诗,前面两句我给搞忘了,但是后面两句我还记得的。”
闻人小武用手指抠了抠脑袋,然后说道;“叫那啥,‘酒酣胸胆尚开张,杀得银河落大江’。”
正说到此处,御史大夫独子杨修便走了过来,看见这两个好玩的弟弟妹妹,也不禁打起了趣。
“依杨哥哥看来,作这诗的人,也是个武将军吧。”
闻人小武还真不知道写这首诗的人是谁,此刻涨红了脸,连忙说道:“杨哥哥你别打岔,我都忘了我要说啥了。对了,我哥哥也很厉害,非常非常厉害那种。”
杨修本就是个阴柔性子,对方又是个世家小子,倒不至于凶他什么,此刻就假装看风景,我不开口便是。
王雅静听了闻人小武此话,心里也不得劲,我姐姐也很厉害啊,又不是你哥哥一个人厉害完了。
家中有兄弟姐妹的,不管小时候情谊怎么样,其实在小的那个心中,年长的另外一个总是要比天还高的。
“我姐姐也很厉害的,我爹爹说了,我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精通是个啥意思?我听不懂,但是我哥哥马术弓术都是十分了得的,是得了我爹夸奖的,哼。”
王雅静也来了气,此刻不愿落人下风,便胡乱说道:“我姐姐也会马术弓术,比你哥哥要厉害多了。”
在旁的杨修只好憋笑。
那王家小姐会马术弓术是不假,也算了得,但是要跟闻人大武比起来,那还是差了几座杨府的。
闻人小武就不服气了,我说啥你来啥是吧,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小孩子。
“我哥威风得很,一到马场,所有的马儿就哗啦啦跪下了,等着他去骑呢。”
“我姐姐才厉害,还没走到马场,所有的马儿就都跪下了,哼,你哥哥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我哥哥会吃马屎,上次我可在书房里听我爹爹说了!而且是把我家一整个马屎都吃干净那种!”
小姑娘涨红了脸,委屈得不行,就要哭了起来。
闻人小武是个大流氓!大坏蛋!
闻人小武双臂环胸,气势十分嚣张,然后便又冷哼了一声。
王雅静就大声哭起来了,哭声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