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碍。”
无崖闷闷的回了两个字,深邃的眼眸在看到舞裳一张绝美的脸时,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隐退在了眼眸深处。
舞裳眼光落在柳灵妮和苏亦薇身上,没有注意到无崖的眼神,只说:“天色还早,我们等五姐和娘醒了再一起走吧。不过看样子,我们今天是要在这里过夜的了。你照顾她们,我去找点柴火,这里有点冷。”
舞裳说着,就朝着一边走去,时不时弯下腰捡柴火。心中想着这两天以来发生的事,不觉有些出神,这样,不知竟走了很远。
终于,她缓过神,抬起头才注意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皎月挂在树梢,却像是树枝斑驳的影子在月亮上面谱写了一段美丽的故事,很是怡人。
弯腰,在皎洁的月光下拾起一根枯木枝放进臂弯里那一堆枯树枝中,轻轻笑了笑,转身便要往回走。
“吼。”
侧面猛的传出一阵猛兽的咆哮,舞裳心里咯噔一跳,整个人立在那里,却不敢再动一步,移动的目标是最容易受攻击的。
猛虎就在舞裳侧边的草丛中,里她不过六七米的距离,若是扑上来,大概是跑不掉的。
一虎一人就这么互相警惕的站着,微凉的夜风中,舞裳的额头却布满了一层密密的小汗珠。但只是一会,那老虎哀咽一声,竟然掉头向深林深处奔去了。
就在这时,一种熟悉的味道扑向她的面颊,不等她反应过来,那黑衣男子已经将她轻轻一带,飞离了地面。
老虎怕无崖?舞裳在心底问到,却不好多说。无崖跟在她身边已有六年之久,但他的身世,一直以来,都是个迷。
“对不起,没在你身边,让你受惊了。”
无崖生涩的用着尽量温柔的声音,虽然听上去有点怪,但舞裳明白,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的。摇摇头,不答,只是静静的靠着无崖的肩膀。
一天下来,她滴水未进,或许是灵魂是神仙的缘故吧,却没有多饥饿口渴的感觉,现在又穿着这么一件亵衣到处跑,想来,的确有些好笑。还好,身边还有个无崖在照应着,不者,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九岁的身躯,到底能做什么啊……
“对了,娘和五姐那里安全吗?我们快点吧。”
无崖嗯了一声,稍一加力,身边的树木便向后飞驰起来,那些飞叶随风腾起,在空中旋转着又缓缓落下。被渐渐升起的薄雾氤氲开的月色下,两个飞仙办的人乘风而驰,恍若隔世。
夜晚的凉风带着浓浓的雾气,不客气的扑向两个人,淡淡的月光中,两人的衣袂如同翻腾的浪花,一黑一白,争相涌起,经久不息。
舞裳手中抱着柴火,默默的依偎在无崖的怀里,一边耳朵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一边耳朵是无崖有节律的心跳,一声一声,如同远古的钟声,浑厚有力。
不消片刻,两人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柳苏伊和苏亦薇肩并肩靠在一棵大树上安静的睡着,鼻息平缓。
无崖将舞裳放下,将柴火架搭好,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好火,对舞裳说:“在这等。”
说罢,他生涩的将舞裳揽到身前,弯下腰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啄了一口。在他的唇瓣接触到她额头的那一瞬,他心里或多或少腾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刹的传遍全身,冰冷而深邃沉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和。
也不和舞裳多做解释和停留,他抬起头,转身腾空一跃,转瞬就消失在了树林中的雾气里。
舞裳愣愣的看前方的黑影压下,脑海里一片空白。那冷冷的唇瓣,似乎是两块冰,让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然而,不等她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已经消失在了丛林中。
这时,柳灵妮动了动,睁开双眼,见四周空旷,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起来,当她看到侧对这她的舞裳时:“啊”的惊呼一声之后,着急的吼道:“小妹,你的脑袋流血啦!”
“啊?”
舞裳错愕,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额头,拿下来一看,手心有红色的荧光物质,还散发这一种淡淡的奇怪的香气,却不知到底是什么。
忽的,舞裳想起那只猛虎逃跑的后一刻,她就闻到了无崖身上那种似香非香的味道,兽类的嗅觉大都比人的嗅觉好,或许,它们怕的,是无崖身上那种味道。
可是,无崖又是从什么地方弄到这种香的?还是,他天生自带这种驱赶猛兽的香气。
一旁,柳灵妮已经扯着丝帕跑了过来。见柳灵妮慌忙的冲上来要擦自己的额头,舞裳连忙躲开,并说:“五姐,这不是血。这是无崖用来帮我们驱赶野兽用的。”
“可是这红点点就可以驱赶野兽了吗?”
“嗯,对呀,野兽鼻子很灵的,它们怕这个味道。如果掉在冷冰冰的臭臭的地上了,它的味道就不容易散发出来了。”
“哦。”
柳灵妮睁大好奇的双眼看着舞裳的额头,过了好一会才说:“小妹,我饿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吃东西啊?我们为什么不在家里睡觉呢?这里又黑又冷,很恐怖。”
“呃……”舞裳怔了怔,微笑着说:“我们呀,要出去体验自然呢,所以就露宿在外面,这样才更真实嘛,你说呢?等你再睡一觉起来,就会有东西吃了哦。”
“嗯,好的。可是,三哥怎么没和我们一起呢?而且,有六姨在,我们就不能好好玩啦。”
“三哥他……”舞裳罗开眼睛,避开那双单纯的眼睛说:“他去很远的地方给我们买东西去了,要很久才可以回来呢……所以,五姐要好好期待三哥给我们带好玩的回来哦!”
“嗯!”
柳灵妮点点头,想了半晌,觉得有些无聊,又想吃东西,于是靠着大树睡了过去。
舞裳看了看两个在火堆边倚树而眠的人,有些担忧。毕竟,她连自己现在要何去何从都不知道,一旦她的行踪不定,那么无忧谷的人就难找到她了,何况,她自逃出府的那一刻起,她就是狐妖的敌人,注定要躲避狐妖的追杀,不单如此,因她而死的妖,她还不知道玉帝会不会算在她头上。
微微一笑,整理了几天来凌乱的心绪。或许,她还不够稳重吧,遇到一丁点事,就受不了了吗?
不会,她在心底回答。
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睡意袭来,舞裳打了一个呵欠,挪到柳灵妮身边倚在一起睡了过去。
夜深了,三个女子倚在一颗大树上熟睡,其中一个女子额头上散发着红光,将四周的寒气逼到了一仗(3.33米)之外,她们身旁不远处的火堆已经熄灭殆尽。
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晃动着,手中拉了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向着三个人靠近。细细看来,那马车机竟然是凌空的。
渐渐的,人影进了,朦胧的月光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格外的明亮锐利。
火已经灭了,无崖将三个人一一抱进马车,随后驾着马车朝东边行驶去。这时的马车才发出了该有的声响,而马车所过之处,十丈之类都没有一只鸟兽的踪迹。
车里,舞裳渐渐苏醒,尚未完全清醒过来,就听旁边传来苏亦薇的声音:“裳儿,醒了?把衣服穿上吧,马车是无崖在驾驶,不用担心。”
“娘?你……没事吧?”
舞裳连忙坐起身来,一面接过苏亦薇手中的素色长裙,一面对她察言观色的问,又有些担心她承受不了,不敢明说。
出乎意料的,苏亦薇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眼角有了一丝沧桑,她伸手拍了拍舞裳的头,淡而有力的说:“裳儿,我已经忆起往事了,为娘知道你懂事早,不必替我担忧,人去楼空是谁都拦不住的事,我虽是粗人一个,尚且还是能够明白这一点。如今恶人已诛,我别无他憾。”
说到恶人二字的时候,苏亦薇目中有愠意,拳头紧握,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势,全然不似当初那个胆小懦弱的她了。
“只盼你早早长大,我也好安心离开,去浪迹天涯。我本就是江湖中人,因仰慕你爹的文采追随与他,最终还是要回去的,只是那时……”
只是那时,怕我不舍是吗?舞裳见她如此,本应该释然,然而心中却腾起一丝感伤。九年,她用九年做了一个无法言说的梦。
对上苏亦薇迟疑的目光,她淡然一笑说:“娘,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不必为我顾虑,我能好好照顾自己的。何况,还有无崖在我身边,不是吗?”
她本性就不是多情之人,又何必去强求她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所谓的母爱呢?九年的混沌苟活,疏离了她们之前本该有的亲情,或许,在心底,她根本就不承认她这个“九年不见”的女儿。
她已经不是那个胆小怕事却深爱自己的娘了,娘,已经在真正的苏亦薇醒来的那一刻,永远消失了,那夹杂着害怕和担忧的眼神,在舞裳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样甚好。没想到裳儿如此通情达理。”
马车里,一时无声,只听得马车徐徐而行时碾压碎石的声音。
马车驶进一个小镇,不久,停在了一间酒店前,车上跳下一名二十七八的美丽女子,手里拎着一个包袱,回身向车里拱了拱手之后,转身走进了人海之中。
车内,舞裳轻轻撩开车帘,看着苏亦薇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一阵酸涩,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
前生,年轻气盛的她不懂父母之爱,毅然抛下了那个温和的,宠爱她们的,因为常年工作而双鬓如霜的老爸,和妹妹来到了这个世界。今生,她懂得了亲情,却已然没有真正的父爱和母爱可以让她去把握了。
苦笑一番,强压住心里的悔恨,叹了一口气。还好,还有妹妹,想着,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了一些。
“小妹,我好饿呀!”
身后,柳灵妮的声音显然将悲伤的气氛来了一个乾坤大扭转,舞裳回头,笑了笑说:“走吧,这里的酒店里有很好吃的东西哦!”
“啊!小妹,你的脸!”
“我的脸?”
错愕中,舞裳伸手摸了摸,才知道脸上多了一张人皮面具。是无崖给自己戴上去的吧,也是,自己那张脸是有些太引人瞩目了,不利于如今这种“逃”的形势。
舞裳觉得不便解释,干脆转移话题到:“五姐,你是怎么认出我是小妹的呢?”
其实,也算不得完全转移话题,只是,对这一点,她心中的疑虑太多。
“这个,因为你是小妹,我是小妹的姐姐,所以我能认出你!哎呀,反正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小妹你,就知道是你了!”
“呵呵,是吗?”
第一次,舞裳细细审视了她面前这个五姐。脸蛋精致,却透露着一股幼稚之气,眼神清冽,却视乎,藏着什么。
柳灵妮看着舞裳的目光,瑟缩一下,默默低下头,撅着嘴,很是委屈的说:“好嘛好嘛,因为三哥说过,小妹绝对不会丢下我,而且,三哥还说,小妹你脖子上的血玉,除了你自己,谁都摘不下来。”
看着柳灵妮委屈的样子,舞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天经历了太多变故,她不能不小心一点,没想到吓到了柳灵妮。于是赶紧说:“五姐,小妹再和你说着玩呢,走啦,吃饭!”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酒店,生意一般。来这里吃饭的多时普通人家,偶尔也会有一些江湖侠士路过。
走进去,一股淡淡的酒菜香味扑面而来。舞裳努力扯了扯嘴角叫了几个菜。
茶足饭饱之后,其实也就只有柳灵妮一个人在那里饕餮大吃,舞裳和无崖都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点而已。
“无崖,带我去龙啸山脉吧。”
马车前,无崖低头看了看舞裳,她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眸深处却是一丝惆怅,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旋即点点头。
“此去山高路远,恐怕一时不能到达。”
舞裳笑着摇了摇头,对自己说:“九年多我都等了,何况这点时间……走吧,无崖。”
这时,一个懒散却充满威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无崖,退下。”
循声望去,一个身着绛紫色广袖长袍,双肩的护肩如同房檐一般翘起,长发披肩的男子正从人群之中缓缓朝着马车走来,他一手拿着一把紫玉为骨、金丝为面、沧海明珠为坠的扇子,从袖口处微微露出了一点,袍子的后摆微微拖地,有一种王者之风。
刚毅的轮廓,飘逸的留海懒散的搭在他的额前,剑眉若隐若现,一双狭长的眸子半磕着,深长的暗紫色睫毛几乎将他的眼珠完全覆盖,只微微留出了一条缝隙,让人看不清他的眼色。
他的皮肤白皙,米色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健康,高挑鼻梁下的丰润唇瓣,比皮肤的颜色略红。然而,这样一个看上去懒散的美男子,浑身上下透露这一股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戾气与妖气,让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避之不及。
“呵,我可等了六年呢……”
他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轻缓却带着一种憎恶,飘向舞裳的耳膜,他淡淡的笑了笑,深紫色睫毛动了动,眼中红光骤现,继而隐退。
“嗯……”
走到舞裳面前,他俯身看着只及自己胸口的她,抬手,伸出宽大的手轻轻挑起舞裳的下巴,让她的脸对着自己,稍稍摇了摇头,啧啧道:“花神呢,怎么今世长得如此丑陋呢……这样吧,念在千年前你放我一条生路,杀你之前,我可以帮你实现两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