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妮娅缩回了头,看向车厢内部。
左边的里面有三个女孩和一个男性。女孩们穿着简单的长裙,有着一样的麦色皮肤,体格结实,应该是农户人家的女儿。手上提着篮子,是来城镇采集东西回家么。
安东妮娅得出结论后,看向了男性,虽然也有着被日光长期照耀的深色皮肤,但是手臂纤细,体格单薄。是到处奔波的文艺工作者?画家或者诗人?
这个家伙正在和三个女孩攀谈着,从帽子上摘下了一朵花,绅士的献给其中一位小姐。小姑娘们拍着手咯咯咯的笑着。
多莱尔的事情让她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目光很快转向另一边。
那是一个老渔夫,穿着一身渔夫的装备,身旁还放了一个渔网一个鱼叉和一个吊杆,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应该是类似鱼饵之类的东西。他的体格健壮,即使缩在墙角低着头睡觉,存在感也大到离谱,旁边还坐着一个小女孩,应该是他的孩子——在车开动之前,她看到男人用厚实的手把孩子搂在怀里,说着什么,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应该是父女之间才懂的玩笑吧——她也是深色的皮肤,身上似乎有一股深海的味道,一直自言自语着笑着,眼睛不停的在车厢里扫视着。
看到了什么之后,她的眼睛突然发亮,看向她的父亲,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她的父亲太疲累了,已经睡着了。
没有一个人看向自己,看来是自己的被动能力作用,魔药消化完之后自己变成彻底的透明人了。安东妮娅在心里腹诽着,是的,在上次被一个高序列的家伙揍了一顿之后自己的魔药居然消化完了。
仔细想想,羔羊这个魔药代表的是:对自己软弱的认知和对过去的追忆。
人家魔药都是扮演,蒙骗魔药,只有我是被迫真货。安东妮娅在心里撇了撇嘴,召唤出了阿丽安娜之书,又从皮包里掏出老头那几张纸,和几本语言历史相关书籍,研究起来。
时间流逝,在生活中是无形的,你不会刻意去注意。但是在马车上,你会感到自己在追赶着时间。车轮碾过的痕迹似乎成了时间的标尺,碾过小石子产生的颠簸成了时间的刻度。
有时候,吵闹的车厢会突然变得平静,就连吵闹的女孩们也会突然沉默下来,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眼里装满了回忆。
这个时候的安东妮娅也会呆呆的望着车厢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在丈量着时间,车上的人在丈量着自己。
太阳到了人的头顶,但是冷风还是呼呼的往车里灌着,三个女孩抱怨着为什么车棚不用玻璃做,蜷缩在窗外照来的阳光那微弱的暖意下。男士则绅士的坐在了阴影里面,但是被女孩们一起拉倒了阳光下。
安东妮娅搓着手,往手心哈着热气,又揉了揉写的发酸的右手手腕。
这是漫长的旅行,她要到明天中午她才能到站,但是对于三个女孩们而言,这里就是终点站了。
她们蹦蹦跳跳的下了车,和那位男士拥抱告别,有个还大着胆子亲了那位男士一口,然后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男士则重新上了车厢,只是跳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安东妮娅的脚。
“诶呀!”男士看着安东妮娅,脸上露出了同款的震惊表情,“抱歉小姐,我一直没有看到你。”
“没事。”安东妮娅摆摆手。
“这可不行,作为一个绅士绝对要真诚的表达自己的歉意。”那位男士做了一个摘帽子致礼的手势,尽管他的头上根本没有帽子。
马车又开始前行,安东妮娅忍俊不禁的抬了抬眉毛,看着那位男士。
男士在口袋里翻找了一阵,掏出了一颗奶糖:“抱歉,我已经没有花了,就把这颗糖献给你这位和糖一样可爱的小姐吧。”
“谢谢。”安东妮娅礼貌的回了一句,接过了糖,但是并没有吃掉,而是握在手里。
“小姐,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安妮.洛哈特。”
“我叫威廉.安徒生。”男士坐在了他的身边,摇摇晃晃的车厢的确不适合站着,更别说你还要弯着腰以防磕到头。
安徒生?你会写童话吗?安东妮娅在心里笑道:“那么这位先生,你是什么职业的呢?”
“我是一个预言家。”安徒生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
预言家?安东妮娅觉得很好笑,合上了自己手里的笔记,放在自己和安徒生之间:“那你看看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你呀,你会成为一个博士,或者教授。”
“女教授?为什么,只是因为你看到了我看的书么?”
“不不不,不要问我为什么,命运没有原因,而我是命运的占卜家。”
这番话算是唬住了安东妮娅,要不是眼前这个人根本看不见她,她甚至会以为对方是一个非凡者。
你怕什么,他根本看不见你啊,安东妮娅对自己说。
“详细说说?”
“你会成为最伟大的教授,有着最多的书和知识,你有很多孩子,很多很多,他们会绕着你,在你身边吵吵闹闹的。”
“我会成为小孩子的老师么?”
“不不不比那更伟大,你的课上不但有孩子,也有大人,甚至比你大的人。但是在你眼前他们都会变成孩子,都会发自内心的尊敬你,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来听你的课,都会得到些不同的东西。”
“太棒了!”安东妮娅笑了起来,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三个女孩这么喜欢他了。
“还有更棒的,你会把战士们的大炮变成礼炮,会把他们的枪子变成庆祝的彩带,当他们想拼刺刀的时候刺刀会变成毛绒玩偶,首领让战士们上战场的通知会变成首领的热舞合集,最后战士们只能互相打水仗,笑着在水里躺在一起。”
“冬天怎么办?在水里会感冒的吧。”
“他们会打雪仗。”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哈哈大笑。
安东妮娅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感觉这个安徒生看着顺眼多了。
“那那三个女孩呢?你跟她们说她们的未来是什么。”
“透漏客户的信息可不是一位占卜家该做的事情。”安徒生正色到,很快脸色一变,又变回了笑眯眯的样子,“不过你除外,可爱的小姐。”
“她们三个,姐姐会变成一位伟大的作家,就像她梦想中那样,她会写诗,把一切的山川和河流都写进几句诗行里。虽然销量不好,但是过完了美好幸福的一生。”
“二姐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许是教授,学者,又或许的在她的窗户下面弹琴的小伙子,然后和他生下两个孩子,他们一家会一起去野营,在山坡上看星星,恰好遇到了漂亮的流星。”
“妹妹会守着家业,继续当一个普通的农民,但是很幸福,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
安东妮娅笑了起来,他看出来了,这家伙只会说好话,但是谁不喜欢听这些呢。